第13章 焚尸
方丈瘫坐在血棺上,喘得像头牛,冲我说:“林怨,跟这破棺材较劲干啥,一把火烧了拉倒,管他是师父还是师娘,反正都不是善茬。”
话音刚落,那血棺跟发了疯似的,猛地颤抖起来。方丈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一溜烟从棺材上滚下来,三两下爬出坑,跟屁股着火了似的。
我紧跟其后,也连滚带爬地出了坑。方丈脸色惨白,可嘴上还硬撑着:“你看,你师父吃我这套,我一激,他就……”
话没说完,血棺里呼呼地往外冒白烟,紧接着,大殿里的灯“噗”地全灭了。我俩吓得半死,一边尖叫一边往门口挤,结果卡在那儿,进退不得。
大圣庙本就不大,大殿也宽敞不到哪儿去。我俩卡在门框里,白烟跟不要钱似的往我们身上裹,想跑都跑不掉。我急得快哭出来了,冲方丈喊:“老和尚,你丫往后退!”
方丈脖子都急红了:“凭啥不是你退?”
后背直冒凉气,谁也不敢回头。没办法,只好数着“一、二、三”,一起使劲,咔嚓一声,门框直接给拽了下来,我俩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才从门框里挣脱。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院里跑,边跑边回头看。大殿里的灯不知何时又亮了,但这回是幽幽的绿光,透着股子阴森。白烟滚滚,从门里溢出,直扑到院子里。
我俩步步后退,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白烟。我牙齿打颤:“棺材里莫非装的是煤气罐?”
方丈摆摆手:“庙要烧了你得赔我。”
白烟很快就淹没了整个院子,像层薄雾,把大圣庙整个罩住了。我俩正往后撤,我突然觉得方丈在背后推我,想把我往大殿方向送。
我火了:“你抽啥风?”
方丈一脸冤枉:“我招你惹你了?”
我纳闷:“你推我干啥?”
方丈委屈得不行:“我哪推你了?”说着,他往我旁边一瞅,脸刷地白了,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心头一紧:“咋了这是?”
方丈不说话,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让我看后面。
我不敢回头,用眼角余光一扫,好像真有个人站在我背后。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蹦了两步,猛地一回头。原来站的地方,多出个人影,光溜溜的,眼睛紧闭,直挺挺立着。
是之前那具尸体!
我心里嘀咕:又诈尸?第一念头是跑,第二念头是找铁锹防身。
方丈拽住我,指了指尸体:“细看。”
我这才注意到,尸体的鼻孔正一丝丝吸着白气,动作缓慢,但没停过。
我退后几步,问方丈:“这尸体搞啥名堂?”
方丈皱眉:“问我?我还想找人问呢!”
正合计着,那尸体眼珠子突然睁开,嘴巴动了动,费力地说:“帮,帮我,拔剑。”
我俩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死是没死啊?”
尸体见我们不动弹,费劲地抬起手,握住剑柄。
尸体显得虚弱不堪,手臂刚抬就无力地垂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又挤出一句:“小子,我是你师父,快帮我把剑拔了。”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跟方丈面面相觑,心里跟猫抓似的,乱糟糟的。师父明明躺在那血棺里,咋又变成了这副会说话的尸体模样?
尸体见我迟疑,口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要不是我指点,你早让那铜钱癍害死了,赶紧动手,别的事随后再说。”
一提“铜钱癍”,我心里的天平就开始摇晃。难道他真是我师父?
鬼迷心窍一般,我缓缓上前,手搭上剑柄,一使劲,那桃木剑竟像从冰块里抽出一样,顺滑而出,尸体身上没流一滴血。剑痕处,一条白疤清晰可见,翻出的肉也是白得异常,像被清水洗过一样干净。
尸体冲我微微点头:“多谢。”
这回,他说话顺畅多了。
我步步后退,这几天的怪事一件接一件,让人心慌意乱。死魂、铜钱癍、说话的尸体……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真切,这不是梦。
桃木剑一出,院里的白雾就像被吸尘器吸走一样,嗖嗖进了尸体体内。雾气入体,尸体动作愈发灵活,最后,它缓缓走进了屋内。
不久,一声沉闷的响动,四周归于宁静。
我跟方丈对视一眼,俩人都六神无主。
方丈看向我:“林怨,你读过大学,见多识广,这种荒诞事你遇到过没?”
我苦笑:“一周前我还坚定的无神论者呢。”
方丈提议:“要不咱俩逃出去得了,在这儿干耗啥?”
我挠挠头,手腿抖得跟筛糠似的:“逃?对,逃出去!”
话音未落,我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方丈也强不了多少,缓缓蹲下,最终坐到了地上。
恐惧让我们俩彻底瘫软,只能这么面对面坐着,直到深夜。
大殿里的长明灯重燃,散出淡淡的黄光,院子里除了我们粗重的呼吸,再无声息。
我试着活动麻木的身体,总算站了起来。
方丈见状忙喊:“别丢下我,带上我一起啊!”
我弯腰把他搀起来,我们相互扶持着,蹒跚着走向庙门。
方丈叹气:“我的大圣庙,就这么放弃了?”
我毫不客气地泼冷水:“不是放弃,是让给尸体。你敢跟它斗?”
方丈回头望向庙宇,满眼不舍:“那尸体,其实和常人也没啥两样……”
我瞪圆了眼:“常人?土里挖出来的,胸口还插着剑,哪有这样的活人?”
方丈小声嘀咕:“它不是你师父嘛,应该不是恶人……”
我摆摆手:“你想拜就自己去,别拉上我。难不成你还舍不得这些坛坛罐罐?”
方丈叹了口气:“这是我表舅的心血,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林怨,富贵险中求,咱俩再去大殿看看如何?没事就烧了那尸体,庙里以后你随意进出。”
方丈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但眼神里透出的真情实意,让我动容。
我点头:“行,陪你走一趟。如果能活到明天,你得给我买保险。”
方丈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我们相互搀扶着进了大殿,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大圣像和那口血棺。
正当我们四处查看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你们俩胆子不小,我还以为被吓跑了呢……”
声音来自坑底,我俩一瞧,尸体依然躺在血棺里,只是眼睛睁着,嘴一张一合。
方丈浑身开始发抖,半天才吐出几个字:“这庙,是我的。”
尸体冷哼一声:“我又没跟你抢。”
尸体的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每个关节都被锈蚀了一般,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它的手指甲刮擦着棺材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死亡本身正挣扎着要从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逃脱。血色的棺液沾染在它的衣物上,更添几分阴森。
我和方丈背靠着墙,像两片被风干的树叶,瑟瑟发抖。那尸体每向前挪动一分,空气中的寒意便浓重一分,仿佛连呼吸都结成了冰。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那是对未知与恐惧的本能逃避。
尸体终于爬出了血棺,盘坐的姿态竟带有一丝诡异的庄严。它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孩子,认不出师父了吗?”
我紧抿嘴唇,反驳的话语带着颤抖:“你你不可能是我师父,你是我在鬼市见到的死人。”
尸体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那笑容逐渐绽开,如同冬夜里的裂缝,寒冷且深邃。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我的记忆在那一刻被强行撕开,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医院的阴暗角落,郝老头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离身体,而那股力量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个笑容诡谲的家伙。
我感到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后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我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用仅存的理智对方丈耳语:“跑,咱俩得快跑,这家伙不是善茬儿。”我的声音细若游丝,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