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圣庙
瘦道士的心情交织着紧张与兴奋,尝试着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与面前的生物沟通:“鬼兄,我们结个善缘如何?”
然而,那水鬼的动作既原始又诡异,四肢着地,腹贴泥泞,脸部逼近跳动的烛焰,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气息,那模样更像是一种野兽而非亡灵。
就在这一刻,瘦道士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注意到水鬼的脸,那是一张与自己无异的面容,仿佛镜中的倒影活生生地剥离而出,凝望着自己。水鬼嘴角微微上扬,那抹冷笑如同一道寒风,直击瘦道士的心房。
恐惧如蛇般缠绕着瘦道士,他意识到这份友谊的代价或许太高昂。正当他准备撤离之时,一股冰冷如死亡的触感瞬间缠绕上他的脚踝,湿滑的手指如同死亡的锁链,紧紧拽住他。
瘦道士惊恐万分,奋力挣扎,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将他拉倒在地。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现可怕的真相:“水鬼寻替身!”
这幽灵,可能是河中淹亡多年,无法超生,如今遇到了无知且好奇的瘦道士,正自投罗网,试图将他拉入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求生的本能驱使瘦道士不顾一切,他疯狂地在泥泞中爬行,十指抠入地面,企图逃离这致命的束缚。绝望之际,他紧抱住河边的一棵大树,借助树干的力量,拼命向岸边攀爬,宛如与死神拔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瘦道士的体力逐渐耗尽,双腿已被冰冷的河水吞噬。那河水仿佛来自极寒之地,刺骨的寒冷迅速麻痹了他的双脚,痛苦与绝望交织,让他几乎放弃。
在生死边缘,瘦道士抛却了一切尊严与矜持,声嘶力竭地呼救。可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与不断上升的水位,他的小腿已完全没入河中,死亡的气息愈发逼近。
正当希望即将熄灭之时,远处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瘦道士心中重燃希望,不顾一切地呼喊:“快来救我,求你们了!”为了不吓跑二人,他选择了隐瞒关于水鬼的存在,心中暗自盘算,只要能接触到他们,便绝不放手,直到安全脱困。
随着两人缓缓步入昏暗的烛光中,瘦道士的目光落在前一人身上,只见其周身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铁索,赤裸的双脚踏在泥泞中,长发纠结如夜色中的藤蔓,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瘦道士心头一颤,恐惧如寒流般涌上:“难道,这两位也是游荡于阴阳边缘的亡魂?”
恐惧令瘦道士浑身颤抖,正欲寻找逃脱之策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位铁索缠身的幽灵竟毫无预兆地扑倒在地,而其背后,一名身影若隐若现,动作敏捷地掏出一张泛着荧光的符咒,朝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拍。
那符咒一触水,非但未灭,反而爆发出炽烈的火焰,犹如冥界之火穿破水域,与常识中的水火不容截然相反。河面霎时腾起一片妖异的火海,水下的怨灵们在火光中扭曲挣扎,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最终不甘地松开了瘦道士。
此刻,瘦道士恍然大悟,自己所遇非比寻常,或许是隐世的高人。梦想多年,求道之心此刻更加迫切,他强撑着虚弱的身躯,满心感激地向这位神秘人物表达学艺之意。
然而,高人仅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嗓音低沉,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若有缘,大圣庙中相见。”
言毕,他轻松提着那被铁链锁住的恶灵,消失在夜色深处,留下无尽的谜团与深邃的寂静。
瘦道士的故事让在场的我和李小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四周的黑夜里似乎潜藏着更多未知的恐惧。我难以置信地望向瘦道士,心中惊骇未定:“你真是胆大包天,后来有没有去找那位高人?”
瘦道士无奈地摇头,苦笑中透着几分苦涩:“自那夜后,我连续数日高烧不退,别说外出,就连起身都困难。直至近日稍有好转,才能勉强行走。”
虽然卧病在床,瘦道士并未放弃,他多方打听得知,全城唯一的大圣庙坐落在河边,只需沿河而行即可抵达。此地与高人出现之处不谋而合,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默默点头,将这重要信息铭记于心。事态虽危急,但一线希望犹存,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探查一番。
夜幕渐深,一夜无话。
晨光初破晓,我与李小星简单收拾行囊,预备踏上探秘大圣庙的旅程。然而,启程之际,一通来电打断了我们的节奏。挂断电话后,李小星面色凝重,轻叹道:“林怨,家母病倒,店铺需要照看,我不得不留。”
我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前往便是。”
临别之时,李小星匆匆从口袋中抽出一叠钞票,执意塞入我手中:“你刚出院,手头紧,这些应急用。”我没有推托,过分谦让在此刻显得做作。接过钱,我诚恳回应:“无论何时,只要你有需要,尽管开口。”
李小星勉强一笑,打趣道:“这是买保险吗?”
我们相视而笑,随即分道扬镳。
我独自迈向瘦道士所述的河边,春日虽未至酷暑,却也已带几分暖意。河水在春潮中散发出阵阵不悦的气味,行不多时,我便感头晕目眩,心生疑惑:“真有高人能在如此环境下清修?这刺鼻之气,难道不扰其清静?”
起初,我还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但不久,疲惫与眩晕便使我步履维艰。途中,我不断询问路人:“请问,大圣庙怎么走?”得到的答案总是那句不约而同的指向:“就在前面。”
“前面,前面,永远的前面……”我垂头丧气地行进,直到阳光直射头顶,汗如雨下,视线模糊。心中暗自嘀咕:“怕是要走出城区了。”
正当此时,一抹希望跃入眼帘——一座雄伟的瓦房显现于河畔树丛之中,红墙灰瓦,在春光中更显古朴。
在北方城市中,这样的瓦房实属罕见。几乎瞬间,我断定,那正是我的目的地。
我满怀期待地加快步伐,跨过横亘河上的石桥,绕过大树屏障,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瓦房赫然呈现。
果不其然,一座寺庙静静地伫立于此,虽不如闹市中的喧嚣,却仍有零星香客,或拜或祈,虽寥寥无几,却足以让我心中安定。
这些香客结队而行,无一不掩鼻蹙眉,显然对那刺鼻的河水气味颇为不满。我满心欢喜地靠近,只见庙门之上悬挂着一块斑驳的匾额,其上镌刻着三个遒劲大字:“大圣庙”。此情此景,正与所闻相符。
或许有人闻之嗤笑,认为孙悟空仅存于文人墨笔之下,难登现实之堂。然世间之事,皆有其因缘,若未经深究便妄加非议,实乃自身见识浅薄之显露。
我对大圣庙并非全然陌生,幼时居所附近便有相似庙宇一座。彼时年少,已知悟空乃虚构英雄,故常与玩伴嬉戏,以投石为乐。未料数日后,众人纷纷染疾。最终,母亲亲赴庙中,虔诚焚香致歉,方使风波平息。
自那时起,我始悟虚构之悟空虽非实物,然庙宇既立,则必有山灵地魅借其形,享人间香火。是以,我此刻不敢有丝毫轻慢,整肃衣襟,以最诚挚之心步入庙堂,恭敬地向大圣像连磕数头。
头尚未及地三次,背后已传来低沉而悠远的“阿弥陀佛”。
心弦微震,暗自思量:“莫非是那位高人降临?”
我急转身,见一袭僧袍的和尚立于身后,年岁不过中年,眉宇间却隐含超凡脱俗之气。瘦道士未曾言明高人之貌,只因他自己亦未窥全豹。此刻,面对这位和尚,我不由自主将其与高人形象相连。
我急忙起立,欲言又止,却被和尚轻轻挥手打断:“施主稍安勿躁,待贫僧观之……唉,施主面色不佳,似有不顺,可是近日遭遇何难?”
心弦猛地一紧,暗道:“此人果真非同凡响。”
我连忙如雏鸟啄食般,连连颔首,满是敬畏。
和尚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示意道:“随我来。”
大圣庙巍然而立,坐南朝北,主殿内斗战胜佛金身熠熠生辉,威严万分。两侧厢房沿墙排列,仿佛守护神庙的静默卫士,简朴的外表下隐藏着禅意深深的修行之所。
我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紧跟和尚步入一间禅房。心中早已盘算多时,该如何恳求他援手。他既主动示好,此事成算必是十拿九稳。
禅房之内,和尚安然落座,缓缓启唇:“老衲法号方丈,后生,你名号何为?”
我心下诧异,这和尚法号竟是如此直白,世间罕见,但此刻也无暇深究,便恭谨答道:“在下林怨。”
方丈阖目,口中低吟细语,似是在品味我的名字:“唔……林怨。”
我毕恭毕敬,不失时机地问:“大师,这庙宇之中,仅您一人独守吗?”
方丈睁开慧眼,微微颔首,道:“正是,此庙唯余老衲一人。庙小僧稀,无世俗之扰,正是一片清净修心之地。切莫以为香客稀疏,便小觑了这里的能人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