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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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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演的哪出?

    白小七从前没少听家长里短那点糟心事。

    山下婚嫁讲的是父母之命,这绘春姑娘忤逆爹娘意愿,未出阁便暗自私会情郎,是为不孝。且她那情郎还是个狱中人犯,姑娘家日日瞒着家里往监牢跑,不怪她娘亲得知后如此恼怒。

    只是话说的难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街坊邻里全知晓了,绘春姑娘往后日子难过。

    她在心里总结一番,门前的人还立在那儿。

    “哎!”绘春她爹似有话要说又生生憋着,最终长叹一声,拉着绘春回门。

    绘春抹掉眼泪,不敢再想其他,老实跟了进去。

    才合上门,又是一声清脆的杯盏碎裂的声音,他们就在房顶,一惊一乍的白小七受不住,想坐起来听,燕昭这回是知会了她:“下去了”,带她下地。

    “她爹娘应是不会放她出来了,怎么办?”

    出师未捷,人还没见着,倒是把人家中丑事全给听去了。

    来都来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燕昭对她道:“见她一面,她心里挂念着人,有人代她送东西传话她求之不得。”

    “怎么见?”

    “你去。”燕昭轻轻一推她。

    白小七认栽,燕昭是不能去的,让那妇人见此时还有陌生男子来寻她闺女,怕不是能把绘春生吞了。

    她想起方才那妇人,迟迟下不了手叩门,迟疑之时门却自己动了。

    白小七来不及走开,对上屋内来人,开门的是绘春。她看起来眼眶红肿,毫无神采,受了惊似的看着白小七。

    白小七默念一遍随机应变,装作与她熟识,热切道:“绘春!”而后小声,“付申差我来的,可否一叙?”

    听闻付申名字,绘春眸子一亮,无助之下不疑其他,忙点头将她拉倒一边,去捡起掉落地上的食盒,回身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她的手。

    绘春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带着哭腔压低声音:“他差你来可是有事寻我?”

    这姑娘未免太好哄骗,白小七带着不断上涌的罪恶感不动声色地瞎编:“我是他道上朋友。他入狱前交代我,若你这头出了什么事,务必给他报个信。你可有话或是重要东西要交予他?”

    绘春用力捏紧她,白小七吃痛,想这纤弱姑娘哪来这么大力气,顾及大局只能忍住不发。

    绘春不认识付申哪来的这号道上朋友,见她随意束着发,一身深蓝色粗布衣裳,不像正经人家姑娘。只不过他们已落得如此境地,哪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绘春咬唇想了会,从衣裙上解下个香囊:“这个给他,你告诉他,我日后是难见着他了,你让他在里头要好好的。我,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时时念着他,他何时出来我都等他……”

    白小七接过,上头简单绣着朵桔梗花,她有些动容,认真点点头,不忘再问一句:“进那牢狱中可有什么讲究?”

    “你酉时前去,最外头守门的狱卒识得我与付申,你将这香囊给他一瞧他就懂了。”她又递过手中食盒,“我装的严实,你将这个一同带去罢,他在那有了上顿没下顿,不知要怎么熬下去……”

    她又抬手抹起泪,继续嘱咐:“我再不进去我娘就要出来了,姑娘你快走吧,此番麻烦你,下回你来我再好好答谢你。”

    白小七心中有愧,留下一句:“我早应下付申,须言而有信,你不必谢我。”

    她一路连走带跑,想快些逃出绘春的视线,几步走远一拐弯,燕昭靠在墙边等着她,看见她手中食盒,揶揄她:“是挺能忽悠,这么快?”

    “你可别让我做这亏心事了,哄骗痴情姑娘,罪过罪过。”

    “怎么就哄骗了,这不也顺道帮了她,不过各取所需。”

    “就你有理,你要见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你如何编的下去。”

    燕昭认可:“所以这事还得你来。”

    这才到哪,白小七不自满,说:“绘春让我酉时前送去,狱卒识得她,你可知这酉时有何特别?”

    “狱卒酉时轮值,你先打听,其余事我来。县衙离这不远,慢慢过去也行。”

    这回燕昭总算照顾了她,他照着跟踪绘春回家的速度慢悠悠走着。

    白小七左右看顾,路过糕点铺子时往里瞧了好几眼,燕昭看不过,买了几块桂花糕给她解解馋,在铺子前候着时却有人上前喊住她。

    “你是那位姑娘?我中秋夜里见过你,你可还记得?”一锦衣年轻男子在她身边站定,偏头看她。

    怎么不记得!

    白小七一眼认出了他,这不就是中秋夜与许婉凝同行的男子。

    这世间真够小,本就没几个认识的人,却总能让她不经意遇上。

    她一见他,本早已忘了的那点愁绪又在心底泛动起来,又酸又涩,再看他一身锦缎丝绸,那点愁绪很快变成了厌恶抵触,只想离他远些。

    白小七冷淡道:“不记得。”

    男子呵呵笑着:“匆匆一面,记不得不怪。姑娘不记得我应还记的那盏灯?家中女子任性,无意夺了姑娘心爱之物我一直过意不去,今日既然有缘刚见,自是该赔个罪。”

    男子说完向着她作揖行礼。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小七听完不仅没舒坦,反而觉着有股气堵在心头宣泄不出,想往边上走开,又见他谦逊有礼,她若避开不应便落了下乘。

    她无谓道:“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我早没放在心上,不劳记挂。”

    “姑娘大度,我却不能没有表示。姑娘是来买糕点?不如我送予姑娘,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他没管白小七收不收,拿出一锭银子招呼伙计再多做些,伙计见了喜笑颜开,不待白小七阻拦就收入囊中。

    她心道这人多事,比上了年纪的妇人还啰嗦,他就瞧不出她不愿同他多话?银两多,了不得,赔礼道歉也要拿钱财在她跟前晃。

    白小七愈加烦闷,桂花糕怎的还没做好!

    男子毫不在意她漠然的姿态,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姑娘若在襄邑遇上什么难处,可来城东崔府找我,勿须与我客套。”

    他又与她行了个礼拜别,离去时与从药铺回来的燕昭擦肩而过。

    终归是熬到他走开,白小七郁闷不已。没多久,伙计拿着她的桂花糕和细致装好的另外一摞糕点送到她手里,呵,银两给的多速度都快不少。

    本想拿了自己的一份就走,这惹人厌烦的男子倒是聪明,先行一步让这摞糕点没了主人。伙计不容她推拒把东西往她手底下递,她不情不愿接过,一回身就瞅见挑眉看她的燕昭。

    苦着一张脸着实难看,白小七略微调整心情,小跑过去:“你吃么?”

    她一手托着将糕点举到他眼前,还是有些分量。

    “别人给你买的我怎好动,你自己留着罢,明后日吃食都不用愁。”他转身走人。

    白小七跟上去:“诶……还挺重,我总不能提着这东西进牢狱里……”

    这么说着,她却还是真一路把东西带到了狱门前。

    燕昭守在远处不露面,她拎着食盒桂花糕和这不合时宜的糕点往狱卒跟前靠去。

    狱卒皱着眉问:“姑娘,您这是来探监还是来走亲访友?一手一个的可进不去。”

    白小七灵机一动:“自然是看两位大哥执勤辛苦,送给大哥们果腹。”

    她满脸堆笑,殷勤地将糕点塞过去,狱卒也没同她客气,自然而然拿过,看样子就是没少受人贿赂。解决了这摞糕点,至少不用明后日都吃这腻味东西,白小七舒了口气。

    收了东西狱卒爽快道:“你要进去见谁?”

    白小七没说,只是拿出绘春给的香囊,狱卒果真一看就懂,多问了句:“我说今儿都这个点了怎还不见绘春,你是她谁?”

    “我与她是至交,这几日她另有事,托我来送吃食。”

    “嗯……”狱卒托腮,仔细观察手中香囊后还给她,提醒:“你进去吧,别耽误太久,眼神别乱瞧,待他吃完东西自觉出来。进去直走靠右第八间牢房就是了。”

    “谢谢大哥,我记下了。”白小七满口答应,提着食盒走进去。

    起先是一节向下的石阶,不长不短。里头昏暗漆黑,石阶与人行路边每隔一段挂着一把火把照明。

    不乱瞧是不可能的,燕昭特意叮嘱她看好里头布局构造,值守的狱卒都在何处。白小七铭记于心,用余光左右瞟。

    下了这段石阶,左边置着张方桌,几个狱卒聚在此处打着哈欠摇骰子玩,比最初门前两人松懈的多。他们见了白小七让她过去登个名字,白小七下笔没迟疑,故意东倒西歪写了个难以识出的“绘春”。

    白二当然是用不得的,她行至何处都让人叫做白二,行踪一查便知。

    狱卒拿过簿子一看,笑她:“一看就是不识几个大字的野丫头,这字,你们瞧瞧。”

    其余人不理他,对白小七撇了撇手:“有啥好瞧的,继续继续,你别又输不起故意找其他事忽悠咱,快些摇。”

    白小七没同他计较,会意继续往里走。在这儿待太久容易引人怀疑,她不欲浪费时间,快步边走边数数,数到第八时已然接近尽头。

    是这儿了,左侧牢房空荡荡敞着门,右侧牢房内才有个坐着的人影,他靠在墙角低着头,看不见面貌,身形瘦削,头发肮脏凌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白小七走近,他没发觉,她只好摇了摇门上的锁链。付申立刻抬起头跑过来蹲下看她,借着火光看清来人,眼中溢出的喜悦很快黯了下去——不是绘春。

    付申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谁?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衙门来的你就走罢。”

    “误会了付兄弟,你瞧这是什么!”白小七摊开手给他看手中香囊。

    付申一见很快伸手抢过去,言辞激烈:“你这东西哪来的?你将绘春怎么了?崔家手段如此下作,竟要拿个女人威胁我?”

    这人怎么回事,才一见面就要将她视作敌人,她看着像是不怀好意?时间紧迫,还得先宽慰他,这打听消息的活计没那么轻松。

    白小七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吃食给他:“付兄弟你冷静些,我不是衙门的人,我是绘春好友,代她来给你送吃食,你先拿着。”

    付申一看,确实是绘春的手艺,他仍是疑心:“绘春今日怎不自己来?”

    “我正要与你说……”

    此人疑心重,为得他信任,白小七将绘春与她爹娘的摩擦以及绘春要带的话全与他详尽道来。说到绘春那段吐露真情的誓言时,她顿住,这于她实难说出口,支吾一会,最后还是毫无保留地干巴巴复述了一番,像个会说话的木头人。

    谁知付申听完泪已盈眶,白小七不觉自己这不带感情的发言有这么大杀伤力。多半世间痴情儿女就是如此了,难得相见,只是遥递佳音便足以动情。

    她不忍打断他悲伤的情绪,可见他落完泪只是吃东西,一言不发,这哪能行。她虽良善却不是活菩萨,闲着没事给人传递情意。既然东西送到,话也得给他套出。

    “付兄弟,你缘何被关这?”

    付申一听,停下动作,恨道:“那崔县令,冤枉无辜,非道我藏匿嫌犯……”

    崔县令?襄邑县令姓崔,没记错糕点铺前那男子让她可去崔府寻他,看衣着总不能是个下人,他是崔家人?多少是个有权有势的,看着气度不凡。

    难不成他就是崔县令?年纪不大,不像。

    “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何不解释清楚?”

    “官老爷权势通天,一早给我定下了罪,解释?谁听?”

    白小七指点:“也可能你藏了什么来路不小的嫌犯,你自己不知。”

    付申放下手中包子怒道:“什么嫌犯!欲加之罪!姚大哥什么性子我会不知?”

    “姚大哥?”白小七确认一番,“他是……?”

    燕昭给她透露的不多——姚姓土匪头子,才一来都不用她主动开口问,这姓氏就对上了。不想被关在同一牢狱的两人还有层关系,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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