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智取生辰纲 1

    北宋时，北京大名府归留守司管辖。留守司上马可以管军，下马可以管民，最有权势。留守叫做梁中书，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梁中书能爬上这个高位，完全是依靠蔡京的提拔。他当然忘不了老丈人的恩情，因此，每年蔡京的生日，他都要搜罗大量的礼物，用车装好运到东京，给老丈人祝寿。这些装运礼物得车辆，就叫做“生辰纲”。这一年，离蔡京的生日已为期不远。梁中书又向四处的老百姓摊派“生辰纲”，搜刮到了十万贯的金珠宝贝，作为礼物，准备送往东京，祝贺老丈人的生日，却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押送。这天，中枢和夫人正为这件事在后堂商议。蔡夫人问“相公，‘生辰纲’什么时候启程？”梁中书回答“礼物都准备齐了，明后天就可以动身。只是有一件事让我伤脑筋。”蔡夫人问“什么事让你伤脑筋？”梁中书说“去年我们花费了十万贯钱，收买了金珠宝贝，送往东京。由于用人不当，半路上被贼人抢劫走了，至今没有查获。今年府里又找不到一个非常精明强悍的人前往押送，因此我犹豫不决。”蔡夫人用手一指台阶下边说“你经常夸奖这个人十分了不起，为什么不派他拿着书信到东京走一趟，估计不会出什么差错。”梁中书看见夫人指的那个人，原来是青面兽杨志，心中有些迟疑。他把杨志叫到厅上，说“我倒把你忘了，如果你能帮我把‘生辰纲’送到东京，我一定大大抬举你。”杨志叉手向前回答“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却不知道要怎样装运，什么时候起身？”梁中书说“由大名府派十辆车子，府里再拨十个军士监押车辆，每辆车上都插着一杆黄旗，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由一个军土跟着。三天内就起程。”杨志听了，忙摆手推辞自己不能前往，请求另外派遣其他精明干练的人。梁中书听后，生气地说“我有心抬举你，在献‘生辰纲’的贺单里还要写一封信，在太师面前重重地保举你，你怎么反倒推辞不去？”杨志回答“恩相在上，不是小人推辞，俺听说去年的‘生辰纲’在半路上被贼人抢劫，至今没有下落。今年路上盗贼更多，从这里到东京没有水路，只能走旱路，要经过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等处，都是强盗出没的地方，就是单身客人，也不敢独自经过。何况他们知道有大量的金银宝贝，肯定会来抢劫，那时俺白送了性命，所以小人不敢去。”梁中书说“既然如此，多派些军士保护就是了。”杨志又回答“恩相就是派一万人去，也不管用。这些人，只要听说强盗来了，一个个抢先撤退就跑。”梁中书没好气的说“照你这么一说，‘生辰纲’就不要送去了？”杨志回答“如能依照小人说的办法去做，小人就敢去送。”林忠书听后，转怒为喜，连声答应，并催促杨志快说出来是啥办法。

    杨志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办法是，不要车辆，却换成十挑担子，里面装好礼物。再挑十个健壮的军士装扮成脚夫，自己也是客人打扮，悄悄地连夜赶往东京。这种遮人耳目的方法，保准万无一失。梁中书听后，大为高兴，连连夸奖杨志的办法好，吩咐杨志一面把担子装好，一面挑选健壮的军士。

    第二天，梁中书把杨志叫到厅上，问他什么时候起身？杨志回答说明天一早就动身。梁中书又告诉杨志，夫人还有一担礼物，另送给家中女眷，所以特地叫奶公谢都管和两个虞侯也一起去。杨志听后，忙又推辞自己不能去了。梁中书追问原因，才知道杨志原来担心谢都管和虞侯是夫人跟前的人，又是太师府的奶公，在路上不听指使，万一出了差错，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梁中书于是把谢都管等三人叫到厅上，当面吩咐他们在路上一切都要听杨志的，要住就住，要走就走，不许和杨志争执。谢都管等三人一一答应下来。杨志这才表示愿意去，梁中书大喜，称赞杨志有见识，自己没有看错人。

    第二天五更时分，杨志把十二担礼物都装作普通货担模样，十一个挑担的军士作脚夫，杨志和谢都管等打扮做商人，两个虞侯扮作随行的伴当，每人却拿条朴刀，还带着几根藤条，一行共十五个人，辞别了梁中书，出了北京城，取大路朝东京进发。

    这时正是五月半，天气炎热。杨志一心想赶在六月十五日蔡京生辰前到达东京，因此路上紧走，不敢停留。开始几天，都是五更启程，趁上午天气凉快时赶路；中午天热时，便住下歇息。几天以后，开始走人烟稀少的山路了，杨志却要军士们上午动身，中午大热天也得赶路，天不黑就住下歇息。那十一个军士都挑着一百多斤重的担子，天气炎热，走不动，见到树林就想去歇一会儿；杨治不许，还一个劲儿催逼着他们赶路，轻则痛骂一顿，重则用鞭条抽打。两个虞侯虽然只背着一些包裹、行李，也累得气喘吁吁，掉在后面。杨志骂道“你两个好不懂事，不替俺去催促他们快走，还在后面磨磨蹭蹭。要知道这路上可不是玩耍的地方。”其中一个虞侯嘀咕说“不是我们要慢走，实在是天气太热，走不动。前些天还起早趁凉快赶路，现在倒好，偏要在晌午大热时走路，真会挑时候。”杨志听了，气得骂起来“你说这些话，都是放屁！前些天走的是太平路面，现在走的是是非之地，不在大白天赶路，谁敢五更半夜走？”两个虞侯挨了顿骂，嘴上不说，心里很不满。走到一处柳树荫下，两个虞侯坐下等老都管来了，一起诉苦“杨志那小子，只是我们相公下面的一个提辖，拿的什么架子？动不动就骂人。”老都管劝道“相公当面吩咐我们不要和他争执，一切听他的指使，因此我不出声，其实我也看不惯他这两天的做法，先暂时忍耐一下吧。”

    走到下午，找到一家客店住下，那十一个军士个个都已是汗流浃背，唉声叹气的对老都管诉苦“早知道派这苦差事，真不该出来当兵。这样似火的天气，挑着重担，又不赶早趁凉快走。动不动，藤条便打上来，都是一样父母给的皮肉，我们怎么这样苦。”老都管好言劝慰说“你们都不要怨恨，到了东京，我一定重重赏你们。”勇边一个军士接过话说“如果像都管一样对待我们，我们哪能怨恨？”第二天，天还没亮，军士们都从床上爬起来，想趁凉快赶路。杨志跳起来，喝叫道“哪里去！都给我躺下！”军士们个个口出怨言，发泄对杨志的不满，但又惧怕杨志的藤条，只好忍气吞声重新躺下。直等到辰牌时分才生火吃饭，然后上路。一路上仍是不许纳凉休息，也少不了换藤条抽打。那十一个军士都抱怨杨志，嘴里不停地说怪话。两个虞侯也在老都管面前添油加醋地搬弄囗舌，老都管假装没听见，心里也恼恨杨志。就这样一连走了十四、五天，十四个人，没一个不从心底里面怨恨杨志。

    这天已是六月初四，照旧还是在约摸现在的上午九、十点钟才动身，没到晌午，一轮红日当空，天上没有半点云彩，真是骄阳似火，酷热非常。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十一个军士走了约二十余里，个个汗流浃背，口干舌渴，都想找个荫凉地方休息一会儿。杨志一边拿藤条抽打，一边叫着“快走！”催逼着大家赶路。

    看看天已正午，晒了半天的石头，脚踩上去都烫得生疼。军士们实在走不动了都说“这样热的天气，要把人活活晒死了！”杨志嚷道“快走，翻过前面的山冈再说。”不大一会功夫来到冈子上，军士们赶快放下担子。十五个人就有十四个到松树下躺倒休息。杨志不禁叫道“不好，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军士们都说“你就是把我剁成七、八段，我也不走了！”杨志看叫喊无用，便手拿藤条劈头劈脑打去，这个刚被打起来，那个又躺倒了，弄得杨志无可奈何！两个虞侯和老都管也都坐在松树下大口喘气，看见杨志抽打军士，老都管劝说杨志不要打了，天气实在太热了，就让他们休息一下吧。杨志回答“都管，你不知道，这里叫‘黄泥冈’是强盗出没的地方，谁敢在这里歇脚都。”两个虞侯嘲讽地说“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就会拿话来吓唬人！”杨志回答“谁拿话吓唬人，就是太平时节，大白天这里也有人敢拦路抢劫，何况现在这年月。”虞侯听不进去，还要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