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智取生辰纲 2

    杨志却手拿藤条，转身对军士们喊道“谁敢不走，吃俺二十棍子！”军士们乱喊起来，七嘴八舌地冲杨志嚷嚷“我们挑着一百多斤重的担子，当然比不得你空着手走你别不把我们当人看，就是留守大人，也容得我们说句话。”这下可惹恼了杨志冒起火来，嘴里骂道“这帮畜生气死俺了，看俺不打扁你们！”他拿着藤条又劈头盖脸打去，老都管一看，也生气了，叫道“杨提辖，住手！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时，下面的军官见了成千上万，没一个不对我客客气气。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是个犯死罪的军人，相公可怜你，抬举你做个提辖，也不过是个芝麻粒大点的官，逞什么能？不要说我是相公家的都管，即便是村子里一个老汉，你也该听听我的劝说。你一个劲儿打他们，是什么道理！”杨志回答“都管，你是城里人，长在相公府里，路途上千难万险，你哪里知道？”老都管生气地说“四川、两广我也曾去过，别在我面前卖弄？”

    两人言来语去，一个要走，一个要歇，谁也说不服谁，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看见对面松树里露出一个人来伸头探脑地向这里张望。杨志说了声“俺说什么来着，这不强盗来了。”他扔下藤条，拿了朴刀，便大步奔入对面松林中，口里喊道“你这小子，好大胆！怎敢偷看俺的东西！”过去一看，松树林里一字摆着七辆独轮小车，六个人躺在那里乘凉，刚才探头张望的那人是个鬓边长着老大一块朱砂记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条朴刀，迎着杨志站在那里。见杨志赶来，大家齐声喊了一声“啊呀！”便跳起身，一块儿迎上来。杨志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七个人反问杨志“你是什么人？莫非要拦路抢劫？我们是小本经营，没钱给你。”等杨志再问，他们才说是去东系贩卖枣子的商贩，路过这里，听人说黄泥冈有强盗抢劫，心里有些害怕。又寻思，身边不过只带了些枣子，又没什么值钱的货物，这才敢上路过冈。到冈子上，天热受不了，就在林子里歇一会儿，想等太阳落山，凉快了再走。因听见冈子上传来人声，怕是强盗，所以派人去看一看。杨志听说，才放了心转身回去。老都管和军士们听说那几个人不过是几个卖枣小贩时，都嘲笑杨志“都像你刚才说的，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杨志口气稍缓和些，息事宁人地答道“俺只求没事就好，你们先歇一会儿，等凉快了马上走”说完，把朴刀插在地上，也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桶，嘴里唱着：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那汉子边唱边走上冈子，来到松树林里，便放下担桶坐下休息。军士们都凑过去问他桶里挑的什么东西？汉子回答“是白酒。”军士们一听是酒，都兴奋极了。又问要挑到哪里去？准备卖多少钱？汉子回答“挑到村里卖，五贯钱一桶。”军士们商量了一下，马上凑起了钱，准备买一桶来解解渴。杨志过来一问，知道他们要买酒喝，掉过朴刀杆就打，并说“你们好大胆，谁叫你们买酒喝？”军士们一听，非常不高兴，嚷嚷说“我们自己掏钱买酒喝，干你什么事；还要打人！”杨志大骂军士们是笨蛋，难道就不知道有多少上路的好汉遭到抢劫，由于喝了里头放着蒙汗药的酒而麻翻的吗？卖酒汉子等杨志说完，站起身来冷笑着说“这位客官，好没道理，我又没有卖酒给你喝，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争吵，对面松林里那伙卖枣子的客商都提着朴刀跑过来，问清原因后，其中的一个人说“原来如此，说一句话也不要紧，我们也想喝酒解渴，既然他们疑心，干脆卖给我们喝好了。”那卖酒的汉子赌气说，谁也不卖。但是经不住卖枣小贩们的一再央求，就答应卖一桶酒给他们喝。因为没有瓢舀酒，枣贩子便有自己车上取了两个椰子瓢，顺便捧出一大把枣子，七个人站在桶旁，一边吃枣，一边轮换着喝酒。一会儿功夫，一桶酒便喝完了。枣贩子客商问过酒价，正要付钱，其中一人却要再饶一瓢酒。卖酒汉子不答应，那人趁卖酒汉子伸手接钱的功夫，偷偷揭开另外一个酒桶的桶盖，满满的臼了一瓢酒喝；卖酒汉子见了，赶忙过去要夺，枣贩子端着半瓢酒，笑着跑向松林里。急得卖酒汉子紧追过去，不料这时又有一枣贩子从松林里跑出来，也拿着一个瓢到桶里臼了一瓢酒，正巧被卖酒汉子回头看见，伸手便把瓢夺去，朝桶里一倒，连忙盖上桶盖，把瓢往地上一扔，嘴里说“你们这些客商，长得倒像个人样子，怎么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对面的军士们看见了，一个个心痒难忍。其中一个便央求老都管去跟杨志说情，把剩下的一桶酒买来喝。老都管自己也馋的不行，就转过身来对杨志说“冈子上没有水，天气热得厉害，就让他们买一桶酒解渴吧，也好赶路。”杨志私下一想，枣贩子们喝了桶酒没事，另外一桶酒也当面喝了半瓢，也没有事，想必都是好酒。打了他们半天，就让他们买桶喝吧。想到这里，便说“既然老都管说了，就让他们买来喝完，好马上动身。”军士们见杨志答应了，赶快拿钱去买酒，不想那卖酒的汉子却说酒里有蒙汗药，不肯卖给他们。军士们赔着笑脸一再央求，枣贩子们也跑过来帮腔，一边劝说，一边把那汉子推到一旁。其中一个枣贩子提起酒桶放在军士们面前。一个军士打开桶盖，另一个军士又借了椰瓢，枣贩子客商还送来枣子给他们下酒。军士先舀了两瓢，一瓢送给老都管喝了，另一瓢送给杨志，杨志哪里肯喝，就由两个虞侯分喝了。然后军士们一拥而上，抢着喝起酒来。杨志看他们喝了没事，自己本来不愿喝，一来是天气太热，二来也是口渴的厉害，也喝了半瓢酒，吃了几个枣子。一桶酒很快喝光了。卖酒汉子收钱时还少收了军士们半贯钱，挑起空桶依旧唱着山歌走下冈子。那七个贩枣客商站在松林边盯着杨志等十五个人，过了一会儿，就指着他们叫起来“倒了！倒了！”只见这十五个人，一个个头重脚轻，面面相觑，先后瘫倒在地上。杨志眼巴巴望着那七个枣贩子从松树林里推出七辆独轮小车，把车上的枣子都倒在地上，再分别把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上车，遮盖好，说声起身，便推着车子走下黄泥冈。杨志嘴里叫苦，身子却挣扎不起来，只好看着他们把东西推走。

    这七个枣贩子并非别人，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和阮家三兄弟装扮的，那个卖酒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怎么下的蒙汗药呢？原来挑上冈子的两桶酒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喝完一桶，刘唐揭开桶盖又喝了半瓢，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打消他们的疑心。然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放在瓢里，装做舀酒，把瓢伸进桶里，药已搅在桶里，舀上的半瓢酒又被白胜夺去倒在桶里。这就是吴用事先设好的圈套，叫做“智取生辰纲”。

    杨志只喝了半瓢，药劲也转些，很快醒了，能爬起来，可还是站不稳。再看那十四个人，个个嘴角流涎，动弹不得。杨志又气又恨地骂道“都是因为你们，丢了‘生辰纲’，叫我怎么回去见梁中书！他拿出贺信和礼单，全撕破了，面临着眼下这个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的尴尬局面，还能去哪呢？不如就死在这冈子上吧！”正要往黄泥冈下纵身一跃，转念又一想，爹娘生下俺，给了俺这付身驱，又从小学会十八般武艺，难道就这么死去不成？与其现在这样死，还不如等被官府捉住再说。想到这里，忙去树上取下朴刀，又挂好腰刀，看看周围没有别的东西，叹了口气，一直奔下黄泥冈，投梁山去了。

    再说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醒来，一个个爬起来不住气地连声叫苦。老都管说“都怪你们不听杨提辖的劝告，也连累了我。”军士们都跪下求饶，说“老爷，都是我们的过错但事已至此，只好另想办法了。”老都管问“你们有什么办法？”军士们说“古人有言在前，‘火烧到自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如果杨提辖还在，我们自然说不过他，如今他已走得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了梁中书，何不把责任全推到他一人身上，就说他一路上凌辱打骂我们，又和强盗勾结，用蒙汗药把我们都麻翻了，绑住手脚，然后抢去了金银珠宝。”老都管听后，想了想说“这话也有道理，我们等天亮以后，先去本地报官，再连夜赶回北京，禀告梁中书，叫他一面写书信告知太师府，一面行文给济州府，捉拿这伙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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