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是无用读书人
正午的阳光渐渐西斜，那群读书人也终于有些耐不住自身为了体面穿的长衫太热，怨声载道，更有几个看起来就纵欲过度，眼眶发黑的年轻人受不了走了。
下午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收到一封帖子，交由王并再呈给沈千秋。
帖子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
管家高丘，请沈千秋至荟萃楼一叙。
一般来说，发帖请人帖子开头应言明发帖人的身份，比如外城锦衣卫镇抚司总旗沈千秋，但此番高丘却是只有管家二字，而向来只有皇家才可不言主家，可见其狂孛。
本来这群人来闹事，沈千秋还要费心思去想背后是谁，现在好了，一封帖子其人径直跑到沈千秋脸上告诉他，就是他来找事。
那岂有不去会会的道理。
“楚楚，将我那身青衫拿出来，我要出门。”
沈楚回到屋内将衣服拿出来，帮沈千秋更换上，整理好，送他出门。
“大人，这群人怎么办？”王并见沈千秋要出门，急忙问道。
沈千秋看了看剩下的那些人，一个个虽被晒得脸色发红，却还是尽显贪婪。
“再晒一会，不要让他们找到东西坐下休息，待累的差不多了，找借口领着去牢里转一圈，重点是那些刑具，明白吗？”
王并听后点了点头，笑着道：“明白了，大人，交给属下，定让他们深刻的了解到锦衣卫为何能止小儿夜啼。”
沈千秋拍了拍王并的肩膀，走出大门。
荟萃楼上次去过，小二自然明白沈千秋的身份，立刻笑脸迎了进来。
“大人，请上二楼包房，一切早已备好。”
二楼的包房不在少数，个个都是古朴雅致，但无需小二领路沈千秋也知道高丘在那个，倒不是他眼力有多好，而是那两个看门的壮汉实在惹眼。
一个小小的管家出门都有如此阵仗，不愧是相国门房可抵八品官员啊。
行至门前，沈千秋也没管那两个壮汉的审视目光，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一张方桌，两个椅子，靠窗的雅座。
身穿蓝布丝绸的佝偻老头与这桌子菜码实在不相搭，八菜两汤，尽显独属于大司马卿门下的气派，哪怕请的只是一个七品总旗。
“虽说也是荟萃楼，但掌勺的功夫却是远远比不上内城，不过咱从自己家带了些食材倒也算的上能弥补一下，沈老弟若是不嫌弃，便坐下来尝尝。”高丘看似佝偻，语气却不显无力。
沈千秋闻言一笑，这一声老弟虽叫的亲切，话里话外却是瞧不上他外城身份，好一个嚣张的大司马卿忠犬。
“高管家客气了，大司马卿号称大秦半壁江山，我不过一个小小总旗又怎么能与您称兄道弟。”沈千秋笑眯眯的回道。
高丘眼神微微一怔，转瞬而逝，往常外城新上任官员都不需要他亲自下场，只一封信就能让他们屁颠屁颠的上赶着办事。
而这突然冒出来的总旗，却不但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杀他表侄，还敢笑里藏刀的跟他说他们二人不是一条路，语中带刺。
好一条女帝忠犬。
“哈哈，沈老弟倒是太过自谦了，锦衣卫外城镇抚司可就一个总旗，多少人争都争不到，再者你我也都算是天子脚下，为民为百姓，哪有什么高低之分。”高丘也不再装，语气虽恭敬，身子却没离开座椅半分。
好话没接，威胁就来了，整个外城就一个总旗，多少人争都争不到，言语中明示沈千秋，这个位子就一个人，你要是不接我们给你的脸，那我们大可以再换一个人上去。
但，这对沈千秋没用，你背后有大司马卿，他背后可是女帝，你就再号称半壁江山不还是女帝的江山？
“高管家才是，虽是外城就我一个总旗，可你也知道，越多人想坐的位子，他越稳固，就像是高管家，试问有多少人家的管事想要在大司马卿麾下啊，要说重要，要说抢手，自然还是高管家更为抢手啊。”
沈千秋面上无惧色，仍是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站在桌前不曾落座。
高丘到这时才有些许绷不住，别说女帝时期了，就是先皇在的时候，也从未有如此一个小官敢用他的话来威胁他。
皱皱巴巴的脸上，本有些灰白的眼也开始变得阴厉，雾霭中射出精光。
“沈大人，既然都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跟你扯皮了，菜都做好了，还如此丰盛，若是不坐下来吃，那不但是浪费这桌菜，还与辛辛苦苦做这菜的掌勺结下些许恩怨。”
高丘话语中略带些煞气，称呼也从沈老弟变成沈大人。
“高管家，既然你明言我也不藏着，今中午吃的有点多，这菜我还真是吃不下了，至于掌勺，随他去吧，我镇抚司的掌勺想来并不比他差。”沈千秋能感受到那股煞气，他已经想好若是这老狗不顾脸皮，自己要怎么逃了。
至于袁崇焕的面子，可去他的吧，袁崇焕能给他的算什么，会有女帝香？恐怕是连沈楚都比不上啊。
“哼哼，沈大人近日喜欢吃的掌勺是那只从内城飞出来的蝴蝶吧，那蝴蝶可不是什么善茬，奉劝沈大人还是小心一点，以后出门前先看看黄历。”高丘冷笑几声，对着沈千秋说道。
“这就不劳高管家费心了，我既然敢接住这蝴蝶，就敢打跑追赶蝴蝶的黄雀，至于黄历什么的，持身正大无需乞天问路。”沈千秋也不再笑眯眯，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一举却好像激怒了高丘，那佝偻的身材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慢慢有些膨胀，白色的胡须无风自动，枯槁的脸皮此刻也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意。
“沈总旗就如此自信吗？”
这杀意还不是最可怕的，更令沈千秋胸前玉佩开始发烫的是门外那两个壮汉所透进来的那近乎实质的杀气，这不是普通武夫练拳就能出现的，这是要在战场上真正厮杀过才有的。
纵使背后冷汗冒出，沈千秋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害怕，而是缓缓引气入体，抗衡着高丘对自己的影响。
“哈哈正如高管家所说，天子脚下，为民为百姓，若畏手畏脚，那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更让人瞧不起。”沈千秋憋住一口气，按照记忆中学着丰行将气引到双脚，时刻准备从窗口窜出。
可高丘见沈千秋丝毫不惧，竟将身上气势散去，哼然一笑，挥了挥手，道：“既然沈总旗吃不下，那就走吧。”
随即房门被两名壮汉打开，那股杀气也随之消失。
没有在外闲逛，回到镇抚司之后，那群自诩为读书人的巨虫已经消失了。
王并跑来对沈千秋笑着说道：“大人，那群人见识过我们的牢房和刑具之后，当即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个个腿软的都站不起来，皆是说家中有事要离开，被我们的人抬走了。”
沈千秋哼笑一声，轻声呢喃道：“最是无用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