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千秋
崇明河自西向东贯穿皇城洛阳，肩负起一方水土，于外城弯转处蓄起滩涂，水草丰美，渔获颇多，自然而然有人定居，取名崇明村。
昨日的祭天大典声势浩大又有大吉之象，宵禁便也如同过节时解除，女帝下令烟花齐放，万民同庆。
于是乎今日村子里平时劳作的大人乐的于这春忙中偷的半日闲，睡到日上三竿，少年们也纠集三五伙伴四处游玩。
二德子早早的便从村西一路走到村东的破落城隍庙前，不出意外的看见沈千秋正拿着大扫帚清扫庙前灰土与杂草。
“千秋，不要扫了，这城隍庙平日里就你一人住，这些杂草灰土扫不完的，我们去摸鱼吧，这时候的鲑鱼烤起来最鲜了！”二德子对着沈千秋说道。
沈千秋停下手中动作，将已经发黄的竹枝扫帚拄在身前，眯眼笑着说：“马上就扫完了，就我一个人住也是要扫的啊，那鲑鱼又没长翅膀，飞不了的，你不要着急。”
说罢又继续顺着庙前青石小道扫了起来，那扫帚虽竹枝疏松却并没耽搁沈千秋，一下一下看似轻飘飘的，卷起来的微风刚好将那些杂草吹落小道两旁。
“哎呦~我的好千秋啊，鲑鱼是飞不了，但我好不容易今上午不用帮工，可不得多玩一会吗。”
二德子见沈千秋还是平常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于是小脸一垮开始诉苦。
沈千秋将最后一块青石板上的灰土扫到一边，仰头看了看日头，轻轻弹掉身上的一根杂草。
“走吧走吧，扫完了，这才刚刚辰时，够你玩的。”
话落，二德子脸上立刻变了笑颜，扭头挥手示意沈千秋速速跟上。
沈千秋仍是微微笑着，将手中的扫帚看也不看向后一扔，却不偏不倚的落在庙门处斜倚。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时候尚早，路上人并不多，三两一堆的说着闲话，沈千秋向来不喜欢凑在人多的地方，对于这些闲聊八卦也并不感兴趣，无非就是大官们又娶了几个姨太，村子里又添了那个小孩。
但二德子恰好相反，打小就爱钻进人堆打听八卦，到现在探听能力已经是比那几位大妈更甚，堪称崇明包打听。
快到河边的时候，二德子突然放慢速度，跟沈千秋并肩，挑眉斜眼歪头神秘的问道：“千秋，这一路上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有，言孝和小天他们两伙竟也像你一般凑在那些大人里面看热闹，按往常他们早就跑到河边疯玩了。”沈千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对啊，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吗？”二德子一脸臭屁，双手抱胸得意洋洋。
“不好奇，许是今天的八卦更有意思吧。”沈千秋眯着眼感受着河边的微风，惬意凉爽。
“不行，你必须得好奇，我可是辗转好几个地方才把这事儿打听清楚的！”
总有些人会对一些事情很上心，若是失败了那就如同心口挨了一刀，或许是进京赶考或许是进军立功，但对于二德子来说，若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信息无人在意，那可真是天大的难受。
沈千秋看着脸庞逐渐涨红的二德子，心里不由得大笑，但并未出声，只是轻轻说道：“照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点好奇了。”
言罢如同一盆凉水浇灭火苗，见效不可谓之不快，二德子立刻喜笑颜开。
“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好奇，我跟你说啊，这事说起来确实值得我到处打听，想必以千秋你的眼力也看出来了，今天村子里来了几个生人，这事儿的缘由也是那几个生人引起的。”
二人继续并肩走着，二德子也继续说着。
“那几个生人据说是内城一个老爷家的，那老爷家里一个小妾前些日子跳井死了，自那以后宅子时常不安宁，于是那老爷找了个大师给测算了一下，说要找一个庚金命的少年收作义子，借以压胜，方能安宅。”
“那老爷给的待遇可不低，于是那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像言孝和小天他们都听他们爹娘的去试试。”
二德子说完这些，心情显然好了大些，摇晃着大步向前走。
“那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啊，听你说的，万一选上了，那可是好事啊，内城的大老爷收作义子，你就再也不用帮工了，只天天玩多好。”沈千秋看着二德子说道。
二德子停下脚步，那张笑脸难得严肃，“我才不要去给什么老爷做义子呢，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也就我爹娘这么一对父母，别说是个内城老爷了，天王老子也比不上。”
沈千秋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德子吸了口气，也同样将手放在沈千秋的肩旁上说道：“秋哥，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
沈千秋闻言一怔，但很快又笑道：“我不合适的，再说这也算是我的家，虽说我无父无母，但你们也算是我的亲人。”
“秋哥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但那总归是要比城隍庙要好的，而且秋哥你那么聪明，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考取个功名，总是要比在这和我一起捕鱼好。”
二德子不免有些支吾，脸色也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并没有半点杂乱。
沈千秋看着这个从小一起玩的弟弟，他当然知道二德子没其他意思，只是为了他好，可他清楚，从来不会有免费的好处，所有事情都是明码标价的。
二德子见沈千秋仍是只笑着也不说话，以为是在担心不合适，于是连忙又说道：“秋哥，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庚金命格，但我觉得你肯定要比我们合适的，言孝他们不合适，那人说是因为太大了，而小天是太小了，那只有秋哥你是在中间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哦？你是怎么知道我多大的，我记得未曾和你细说过吧。”沈千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前的那块温润玉佩。
“啊，这是我之前听村长无意间提起的，他说你虽然并无亲人，但十几年前捡到你时，你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佩上刻着你的生辰，所以他也借此知晓你到底多大。”二德子挠挠头嘿嘿说道。
“奥，我说村长怎么每次都恰好是在我生辰那天送我一串糖葫芦。”沈千秋闻言也明了。
“哎呀好了，不说这些了，走，捉鱼去！”
“好！”
二人走远后，路边的林子里也不再安静，黑影一闪而过。
沈千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和二德子捉了一上午的鱼，烤着确实很鲜嫩，下午又去帮村长编了几个鱼篓子，临近傍晚吃了饭才回到城隍庙。
一到夜晚，鸟儿虫儿都睡了，城隍庙里格外安静，每每到这个时候，沈千秋都会盘坐静神，闭目沉心。
因为他那块从不示人的温润如云红艳如血的玉佩不仅仅是记载他的生辰那么简单，还可以使他进入一种类似于冥想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如同自己变得渺小无比却又自由无比，穿梭在己身这片天地。
自从无意间发现这个之后，他便享受这种状态。
同时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感官也随之增强了很多，能听见自己的每一次脉搏也能听见窗外每一阵风声。
“啪嗒”
脚步落地的声响突兀的现在耳边，声音极小，哪怕是在这个状态下，也好似微风坠地。
这并不寻常，沈千秋眉头微皱，正要起身脱离这种状态，却突然心神大震，因为他感受到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很微弱，但并不虚弱，气息缓长。
还未等他为此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后颈一沉，眼前昏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