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遇血参行下语州

    江青先老者一步上前，抬手探了探柳三的鼻息:&34;还有气。&34;他迅速又收手站起来:&34;血都是温的，估计凶手行凶还走不远。&34;他回头，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宋春:&34;愣着作甚，赶紧带人去找大夫啊——我去追凶手。&34;

    宋春立刻回神，忙上前抱起奄奄一息的柳三，涌出的血浸染了他的衣裳。宋春三步并两步的快速掠过江青，柳老亦步履蹒跚的有些摇晃的追在后面。

    &34;记得啊，医馆在出门左拐的前巷。&34;江青又提醒一句，生怕柳老吓得一时间吐不出个位置来，他转而看向那一摊血迹:&34;特娘的，居然有巫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肆来了&34;江青暗骂一句，那孩子身上的伤中尸气交杂着阴气，既是两者都有，那便是巫傀无疑了。他双腿微屈，单膝跪地，眯起双眸，细细探寻那缕气息的方位。

    &34;血阴之躯，尸行不兴，百鬼焉奏，步辙不匿。&34;

    一只鬼手从他身下探出，那半透明的枯躯上隐显着斑驳的尸斑，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伸出来般。它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不断伸长、弯折，扭动着，仿佛在嗅寻着什么。最终，那只染血的尖锐弯甲深深地扎入地下，如同钩爪一般，紧紧地追踪着不断掠远的步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方才更浓厚的尸气，将那名巫傀的气息撵入了鬼手间。那只鬼手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边探寻着，边吮吸着江青的稠血，那从他左手灰白色的皮肤下漫出暗色，冷调下，让人不寒而栗。

    鬼手蹿了许久都没有抓到人，然仅凭一个巫傀的速度，再难比过其伸长之速。

    感受到鬼手顿促，有血阴上染，江青另一只手立即翻转捻诀，在尸斑爬上自己撑地之手时，两指合并在臂上点几穴位，口中迅速念到:

    &34;匕否参休，莫左非来，尔既为傀，谨尊吾差。&34;

    钳制住人的鬼手颤动着，逐而那微微的颤动变作猛烈的甩扯，江青缓缓站起，暗色的血从其喉中溢出，他抬袖拭去。

    &34;该死，这东西果然烧命。&34;江青推开木楼朝阴面的窗户，这外头便不比集市热闹了，他随意打量一二，没见着人，轻翻出去，落在有些潮湿的泥地上:&34;在西北向艮位二里地。&34;他在心中暗自定了个位，即往那处赶去。

    霎时，江青的左手猛的扭折起来，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令他微微皱皱眉，看着左手的皮肉被断骨刺开，涌出稠血，江青抬起右手，将其又干脆的折了回去，阴气上涌，骨肉翻腾般涌动几许，又是复原。

    没有红线，果真得废点事。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一般的巫傀想要在他手上讨到好处，甚至还能让实商映射在他自己身上的，不应该存在。但是稍微厉害一点的，在自己那份名单里头的，也没有至于这个时段在这个范围里干这事的。

    那尸气与阴气愈发的重，江青步子慢了下来，看着面前拐角中自己伸出的那只鬼手由开始的撕甩变做挣扎般的扯拽，左手的剧痛愈发的明显，他甫一拐角。

    一团暗色的血雾猛的炸开，半透明的鬼手散下不见。

    江青皱眉，抬手扫开血雾，那巷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滩或是被鬼手撕扯而作的黑红的血。

    &34;这小地方还能有这种狠人。&34;江青走到血泊边上，看着那块全然沁上血的被撕扯下来的布料，俯身拾了起来:&34;少见啊，纠缠这么一小会儿便逃了，甚至还没用些什么手段引起些动静来。&34;他将布料于手中攥紧，稠血由指缝中溢出，他继而展开手，指腹蹭了蹭布料，丝线勾勒的走迹由触感传递给了江青。

    交纵十字，斜入横出，是段布。

    江青将那布料收起，大致有了个准头。

    天下万千商贾，段布不出语州。

    那巫傀，很有可能跟语州脱不了干系。

    ——

    江青随意找了口废井清理了下身上骇人的血迹，生怕再给柳老人家造成一次精神恐吓，何况巫傀的血稠的近乎是黏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自然，对于江青来说，后种可能性占主要成分。

    当江青再推开木栅栏门的时候，已逾正午，集市渐而退了，只余下稀疏的行人，宋春许是已经带人去看了大夫，现在在一楼院后的井旁搓洗衣服，血水倒了一地。听到江青的脚步声，他抬头:&34;你回来了——怎么你身上也全都是血。&34;

    &34;我不是抓凶手去了么。&34;江青不以为意，淡淡道:&34;那家伙是个巫傀，怎么能不流点血？&34;

    &34;那你抓到了么。&34;宋春追问。

    江青笑容顿了一会儿，随后移开目光:&34;没有啊。&34;他故作镇定。

    宋春立刻像是不想搭理江青似的低下头去，甚至于在其搓洗衣服的水声中，江青还听见他锐评了一句:&34;废物。&34;

    江青:……

    &34;柳三怎么样？&34;江青也不好向宋春解释为何自己没干过那位巫傀，何况现下解释到更显得他是为自己找补，只好转移了一下话题。

    &34;你还知道挂念他啊。&34;宋春埋怨了江青一句，继而答到:&34;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说是止住了血，要多熬点补气血的喂一喂——柳老现在正在熬红枣鸡汤呢。&34;

    江青只是颔首，语气淡淡:&34;没事就好。&34;

    宋春头也没抬:&34;柳老说今天多谢我们，若是他自己，年老步迈，肯定不能及时带刘三去看大夫，所以硬要留我们在这儿吃顿饭再走，我推辞不下，便应下了。&34;

    &34;嗯，啊，好。&34;江青搪塞般的也应下。

    &34;所以。&34;宋春顿了顿:&34;你现在、立刻，去洗澡换衣服，你身上的血怎的不止有铁锈味，还带了股尸臭，难闻得紧。&34;他说:&34;换的衣服丢出来，顺手帮你洗了。&34;

    江青默了片刻:&34;吃了饭我们立刻便要走，你现在就算洗了这衣服，也干不了。&34;

    宋春手上动作没停:&34;那总比一股腥臭好吧？&34;他愤恨一搓，又是一股血水涌出:&34;大不了将湿的带回去重洗。&34;

    &34;哦。&34;江青不置可否，俯视着望了宋春片刻，转身打水洗澡去了。

    柳三看起来似乎真的好了，除了气血差了些，喝了点鸡汤，都可以坐起来说话，这叫柳老又是欣又是喜，安抚完柳三睡下，从楼上拿了茶下来。

    江青和宋春此刻也打理好了东西，准备往回去了。

    &34;这个，仙人爱喝的茶，叫‘三千柳’，可难种。&34;柳老捧着个木盒，上头镌着精致的雕花，雕的细柳扶风、柳叶翩跹:&34;这可是我们祖传的茶方做的，上好的!&34;

    宋春抬手接过，顺势道谢，而在他准备去给柳老拿钱时，手却被后者摁了下去:&34;嗐!这倒不必了，小伙子，整这些干什么呢我们柳氏跟仙人的情谊，是钱维持的么——&34;他深深的叹了口气:&34;这回，当我送给仙人的礼物好么。&34;

    &34;这怎么好，人家仙人可好过活，你们的日子过得比起他，苦多了。&34;江青开口，抢过宋春手里的钱就塞到了柳老手里，他的力气完全没给柳老一点礼尚往来的机会，宋春感觉柳老的指节骨都被摁响了。

    柳老一时失言，伫在原地默了默，又是叹:&34;实话不瞒你们，我儿子在城里谋了份好差，打算把柳三接到城里去了——是了，我还得去城里报案，要来抓这杀千刀的……&34;

    &34;听我说，方才我也是去追了凶手的，也窥到了些——那不像是个普通人，估计是江湖上的。&34;江青对着那柳老说:&34;江湖上的人，还是少招惹好。&34;

    &34;可是，可是总不能……&34;柳老似乎也对江湖之人的通概有所了解，他语言又止了会，忍了下去，甩手道:&34;罢了!罢了，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孙儿——总之，小伙子，我不日便上城去了，这茶室没人在，往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回来了。&34;

    江青看着柳老从自己身上布料间的夹层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纸包物甚:&34;仙人俩百多年前，就开始在我们这买茶，这时日啊，也过得快，一别，或许再难见到了，仙人许是无情，我倒时还会挂念这呢!所以，这个茶方和茶种，你替我交给仙人吧。&34;

    江青看着柳老塞到自己手里的茶方和茶种，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老那仙人种的茶全被茗兔啃了的事:&34;那你们便再不种了传承如此久，说不种便不种了。&34;他开口询。

    柳老摇了摇头:&34;不种咯，不种咯……&34;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可惜与悲戚:&34;这天早该来了，从我儿子不愿种的时候，我早就预料到了。&34;

    &34;这份‘三千柳’，就留给一直都在的仙人罢。&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