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哪仙寻落买茶人

    此后又是几日过去，梨花逐渐凋败。

    瓷器破碎的声音乍起。

    余昭望着碎掉的盘子，不由得抬手绞了绞鬓边的发须，犯了错般瞄了宋无易几眼，然后着丝毫不在意，连对余昭说到没关系。

    只有宋春看着那比自己命还贵的盘子的尸体感到心痛不已。要不是他腿还未全好，估计都得扑上去悲戚一番。

    &34;怎么感觉你有些力不从心啊？&34;江青拿扫帚将碎片扫掉，也没再叫余昭用法力:&34;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听听。&34;他调侃道。

    余昭默了默，竟真开了头:&34;若我未曾记错，过几日，当是他的生辰罢。&34;他指了指宋无易。

    &34;那我怎么知道，那百余年的事了，他自己怕不是都要记不清。&34;江青答，宋无易在一旁将菜翻炒出锅:&34;许是吧，但我仍记得些许的，毕竟恰逢那日，给人捅了一刀——总之当是在梨花开败的时候。&34;他顿了顿:&34;问这个作甚？&34;

    江青甫一摊手:&34;许是想送礼予你&34;

    &34;什么送鲤鱼&34;宋春忽而发问，惹得江青好笑:&34;你莫不是连耳朵也给爬坏了。&34;他如此说罢，又朝宋无易挥了挥:&34;那既然如此，便假定大后天是你的生辰，那一日晚上，办一个生辰宴罢。&34;

    宋无易只是笑:&34;做甚整这么麻烦，多少年都没过了。&34;

    江青绕到宋春身后，双手拍了其肩膀一下:&34;我们春儿这腿瞧着也好完了，这样，我们陪你过了生再走——你当我想在临行前吃顿好的不行&34;余昭顺着江青的话，也是颔首:&34;他说的也不错，我确有些东西想送你。&34;他一同劝到。

    &34;那好罢。&34;宋无易灭了灶火，被灰扬的呛了几声，他端起盘子，递给了江青:&34;既然要吃顿好的，那半凭这山中野味，半凭下山去买，如何？&34;

    &34;还想凭杖这山呢，这山中除了茗兔，还有什么？&34;江青问。

    &34;这不多了去了。&34;宋无易与江青一一道来:&34;我曾在丛间见过蛇，崖上望过石羊，池中也有鱼，若都不愿吃，隔壁山腰有个坟园，算不上乱葬，但有无差，你挑个坟包找尸体吃也行。&34;他语气淡淡，像是在道些什么很平常的事。

    宋春想到那场景，莫名有些反胃:&34;巫傀当真食尸&34;

    &34;怎么不当真，‘白夜食骸’便不只食尸。&34;宋无易看向江青，后者笑了笑:&34;不错，他几乎不吃别的物甚。&34;

    &34;那又是谁？&34;余昭活倒活了几百年，对巫傀的了解倒算是皮毛，宋无易答他:&34;是巫傀四大门主之首，很厉害的一位前辈，也是巫傀这个职业的开山始者。&34;

    宋春既跟了江青几月，对巫傀一事还是有些许听的意味的:&34;有多厉害，比起其他几位呢？&34;他同着几人走到院中那棵梨花树下的石凳旁坐下，嵇二少早候在那了，江青将手上的最后一碟辣椒兔头放在石桌上，听宋无易说:&34;四大门主各有所长，若硬是要比，是比不出个上下的，但不过——‘白夜食骸’是其他三位门主的师傅，而现如今所有的，名声大些的巫傀都出于那四大门主之手。&34;

    江青咽下口中饭菜，被辣得倒吸两口凉气，仍却一边回到:&34;那可不，这虽有四大门主，可正儿八经招徒的只有两位。&34;他又顿下来，从一旁找了杯水喝:&34;那‘白夜食骸’自炼出其余四……三大门主之后便鲜少收徒，只有另一门主‘血纸红鸢’开了口他才炼，而‘血纸红鸢’又是个好玩的，哪管这些。&34;

    &34;‘血纸红鸢’自己不收徒吗？&34;宋春问，江青抬手要他等:&34;你别急，容我缓一缓。&34;他又扒下几口饭，那辣味淡了些，才继而道:&34;‘血纸红鸢’呢，不收徒有两点，一是她不爱带徒弟，也懒得挑人丢给‘白夜食骸’，二是 她无法炼尸。&34;

    &34;就是将活人炼成巫傀的那个炼尸&34;

    江青颔首:&34;对，她并不全算巫傀——她其实是尸傀。&34;

    宋无易仿若也是第一次知晓这消息，神色有些许不明:&34;这算是秘闻了罢，也能够拿出来说&34;他半是提醒半是疑。

    &34;欸，这也无甚大碍罢，我还告诉你，‘血纸红鸢’已经死了。&34;他就着汤，将余下的饭咽下去，含糊道:&34;所以，说了也没事么。&34;

    宋无易听到这个消息，神色晦暗不明。

    余昭看着江青吃完，自己倒全然不动筷:&34;那你既知晓如此多，在巫傀中名声又如何&34;

    &34;不大好。&34;江青是立答，宋春看了看江青，也将筷子并好放下:&34;那实力又如何？比起四大门主呢？&34;

    江青也只是笑:&34;那如何能比得过 我实力其实也不大好。&34;

    &34;那你还能作他的师傅&34;余昭也是立刻接着质问，宋无易意识到似乎连宋春都还不知道江青的身份，自己也不好替人揭露什么，只顺道:&34;他炼尸厉害么。&34;

    余昭看着江青起身伸了个懒腰:&34;你们巫傀的实力，是单看尸傀的厉害程度么？&34;江青站在一旁:&34;倒不算，毕竟如此多年了，巫傀总也会有些其他的发展不是么？不过最的的手段还是尸傀这么说。&34;他笑了笑，随即抬手拍了拍宋春:&34;走，我们下山采买。&34;

    &34;这一来一回，我大后天还能走&34;宋春同也起身:&34;既说尸傀是你们的最大手段，怎么没见过你们厉害的尸傀。&34;他面向江青:&34;你不还同我说，李川被你送予贺英了么？&34;

    江青不知所云的‘啊、啊’两声，随后冲宋春一笑:&34;先前不是说我实力不大好，说的便是我不大会做尸傀——至于他，看家的本领还能轻易拿出来&34;他顿了顿:&34;这回我带走平道。&34;

    这不是记得这条路怎么走么。

    宋春未多说什么，侧身站起:&34;那嵇二少就不去了&34;

    &34;他去作甚，他待在这。&34;江青朝厢房内走去，准备整理一些行头下山:&34;宋仙人帮忙看好嵇二少啊。&34;

    宋无易转眼看了看嵇白，又将目光放到余昭身上:&34;那去后山抓野味的事，就全依仗你了。&34;他稍显轻快，仿若就大家为自己生辰一事忙作而感到愉悦一般。

    余昭望着他半晌，颔首应下。

    即便他们再如何努力，也回不到五百年前宋府宴礼的繁华。可对于宋无易来说，这份人间至情，胜于一切。

    ——

    &34;你不为他择个生辰礼&34;宋春手中提着菜，转视江青，村中的集市闹哄哄的，大多数都是些肉菜一类，江青周视一圈:&34;这能择出个什么礼。&34;他视向一狗贩:&34;怎的，挑条好狗给他防茗兔，往后种茶再不怕被兔子吃。&34;

    江青是带着宋春走平道下来的，就如做宋春所说，走那平道，又恰逢下山，不出半日，昨日夜便到了村上，这同样令宋春肯定了江青此人之随性。

    否则何苦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怕是他捉弄人的乐子罢了。

    &34;是了，他不是好茶&34;宋春被这话提的回想起来，他对江青提议:&34;那我们买些茶上去送他，如何&34;江青显得无所谓，只点头，仿佛搪塞宋春一般:&34;行啊，你若寻到了卖茶的，买些予他也不错，免得他一腿残，还下来跑一趟。&34;

    宋春收回目光，开始在集市中寻找起来，既然江青说宋无易会自己下山来这一趟，不也变相承认了村里头还是有卖茶之人的。

    早日的晨曦洒在喧嚣的集市之中，这村说也不大，集市一眼便望得到头，比起城中的车水马龙远不能及。但乡风淳朴，总让人感觉得到古人所说的烟火之气些。

    宋春忽而轻轻‘啊’了一声，抬手扯了扯江青的衣角:&34;在那，找到了。&34;他诗意示意江青去看那不远处匿在人群中后的茶室，那有些许简陋，一个老者躺在店中的木躺椅上，一只手缓缓摇着蒲扇，于闹市中显得恬静。

    两人走近了些，也便看清了老者的脸:&34;是我们来时捎车的爷爷。&34;宋春认了出来，然江青倒显得不怎么诧异，他向前两步推开摆设般的门栅栏，‘吱呀——’的声音使老者微微眯着的眼张开，他看清来人‘嚯嚯’的笑了两声，似乎是在为两人的来到感到喜悦:&34;来给仙人买茶啊二位。&34;

    &34;是啊，您老预料到了。&34;江青笑了笑:&34;我父亲当年也来了，是么？&34;

    明明他不说也会来，还要装作是被劝说了才来的，宋春在一旁听得拳头都紧了。

    &34;哈哈。&34;老者摇了摇蒲扇，从椅上缓缓站起身:&34;没错，没错。&34;他连到两声:&34;我爷爷说啊，只要有仙人的朋友去寻他，定会来我家茶室来买茶的。&34;老者清了清嗓子:&34;柳三!&34;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朝楼上喊到。

    江青自然的搭话:&34;柳三是……&34;

    柳老走到柜台边:&34;是我的孙儿——叫他去拿仙人爱喝的茶来。&34;然半晌都没有人下楼来的声音，柳老不由得疑:&34;这小孙儿怎么还犯懒不来。&34;他把上上楼的扶手:&34;罢了，二位同我一同上来，我直接拿给二位罢。&34;

    &34;好。&34;江青调侃般的看了宋春一眼，后者似笑非笑的翻了个白眼，先一步跟了上去，江青见此不由得耸肩，感慨现在年轻人气一气就炸。

    刚踏上楼梯，便听见柳老一声嘶哑的悲鸣的惊呼，随后便是其跌倒在地的摔落声。

    江青仿佛一瞬间神色便凝下来，轻跳几步越过宋春上到二楼。

    早日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血染床帘，只见柳三浑身是血，面色惨灰的倒在床边，似乎是挣扎的滚落下床，拼命的想要爬向一楼的柳老呼救。

    然生机全终于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