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九 再相逢,又还是第章 浮云飞去?
&34;所以,你为什么几百年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34;江青左手上提着俩兔子,右手拎着装着碗筷的竹篮,看着宋春扶着腰,一步一顿:&34;腿要废了&34;他转而又立刻问宋春。
宋春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立刻俩步追上,毕竟江青可不会停下来等他:&34;感觉,一直在抖,明天估计会很痛。&34;
余昭则跟在江青和宋春的后头,他本是不想去见宋无易的,可江青态度强硬,并且强调自己绝对打不过他,要么跟着走回去,要么就被他跟兔子一起拖回去。
目测打不过,走了。
&34;嗯……这原因么。&34;余昭继续用手指卷着鬓角的头发,他眼眸垂着:&34;或许是什么让我不再能够犹豫的理由罢。&34;余昭顿了顿:&34;总之,暂且不能告诉你。&34;
江青轻嗤了一声,没再多问。
春日的风穿梭在梨花之中,偶尔带下几朵,余昭抬手,梨花没有穿过他的掌心,而是实实的落在手间:&34;他还是这么喜欢梨花。&34;
&34;是呢,都是他种的。&34;江青突然停了下来,叫人以为是他忽然为此感到一丝悲凄:&34;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给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颗梨树,然后,这里的原来的树,慢慢的,逐渐的被他换成了梨树。&34;
&34;几百年,几百棵。&34;江青看向宋春和余昭:&34;年纪最大的四百八十三岁,最小的一岁。&34;
宋春有些诧异:&34;四百八十三岁的梨树梨树一般寿命不都只有一百年左右么。&34;他思索了一会:&34;好像当今活得最久的古梨树,也就三百多岁而已。&34;
&34;就他院子里的那棵啊,或许他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叫梨树喜欢么。&34;
他身上的灵韵么。余昭心中暗想,说不定他院子里的梨树再跟他待个百八十年的,都要变成梨树精了:&34;你怎么不走了。&34;他问江青。
江青‘欸’了一声:&34;我还想问呢,你们怎么跟着我走啊。&34;他四处看了看,然后语出惊人:&34;这哪,你记得不。&34;
原来根本不是感到悲戚而停下感慨,只是发现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余昭:……
&34;说了。&34;宋春拳头都攥紧了,感觉有些咬牙切齿:&34;不知道路就不要装作知道一样的走在前面。&34;比如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爬山方式。
江青接受到宋春的怨气,眨了眨眼。
&34;罢了,你们跟我走。&34;余昭抬手捻诀,一缕光蕴由其之间流出,他转过身,随着那抹法力而走。
江青感慨一声:&34;这么好的法术,不早用。&34;他立刻打转跟了上去,顺带还掰了一根梨枝递给宋春,教他当拐杖用。
&34;能不用便不用么,省些法力。&34;
宋春接过梨枝,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因为实在太过颤颤巍巍而插在了地上,枝上还残留着几系梨花:&34;我拿这个作拐杖,宋无易看了,怕不会心疼。&34;
&34;为什么。&34;江青侧回眸看宋春。
&34;他种着养着这梨树这么久,不就跟父亲看孩子一样。&34;宋春抬了抬梨枝:&34;我这不就像是把人孩子的手掰了么&34;
江青摊摊手:&34;做巫傀的,乱葬岗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手断了掰尸体的手,腿断了掰尸体的腿,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就心疼么。&34;
不远处,那院落若隐若现,余昭往江青和宋春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34;欸,怎么不敢上去认啊。&34;江青拍了余昭一下,后者立刻一个战栗:&34;做了亏心事,我说过了!&34;他炸了一下,随后声音又弱下去:&34;……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而且你说他早又知道了……&34;余昭摇了摇头:&34;太尴尬了罢!&34;
江青没再管余昭一个人在后面用脚趾抠地,自己领着宋春上前:&34;我回来了。&34;他冲在梨树旁剥菜的宋无易喊到。
&34;回来了。&34;宋无易抬起头,看到江青和宋春的身影:&34;把挑的水给我罢。&34;
江青上前将竹篓里的水放在了宋无易的身边:&34;你不是要吃鱼么,帮你带回来了。&34;他笑了笑:&34;在后边。&34;
余昭刚刚把步子挪到院内,宋无易甫一抬眸,一人一鱼对上了目光。
算着日子,五百余年未见了。
&34;……&34;余昭知道自己一定得,务必得先说些什么,明明在来的路上,在那池子里面,早就演绎了无数遍再见的场面,现在他的话却卡在齿缝间硬是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谁么。
还是宋无易先行开了口:&34;安啊。&34;他向余昭问好:&34;我记得你,幼时我差点被人拿小刀捅了,是你救的我。&34;
宋春扶着石桌坐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腿已经抖得不行了。嵇白坐在他的对面,一如在嵇府中一样,无神,无感,跟尸傀一样。
余昭有些心虚的乱瞟了几眼,最终还是迎上了宋无易的目光:&34;……你还记得啊,五百多年前的事了。&34;
&34;五百多年前。&34;宋无易垂下眼去,轻笑了一下:&34;真是漫长的时候——幸好我还记得。&34;他将菜沁入水中:&34;师傅,水不够的,要不再去挑些来&34;
江青丢下两只兔子:&34;真是的,怎么当初不能把屋子建到池边。&34;他刚上前想去提那竹篓,忽然,一丝沁心入脾的凉意传到身旁,他一抬眼,一团水球正在半空悬浮着,映出院景,将光散出七色,余昭便在不远处,抬着一支手,有光蕴在手中流转,他另一只手微攥成拳,放置嘴边轻咳了俩声:&34;无妨,我来罢,方便些。&34;
&34;你方才拿个法力指个路还说浪费。&34;江青被恼得有些好笑:&34;现在又不嫌浪费了&34;
余昭立刻走到江青身边朝他挤眉弄眼,声音压得超低:&34;我说了我欠了他些东西,这有什么好嫌的。&34;
&34;他说他欠了你些东西,要你随便用,别客气。&34;江青直接传话给了宋无易,后者看着余昭满脸震惊,双手颤抖着不知道是要捂自己的脸还是要掐江青的脖子。
&34;那还多谢了。&34;宋无易抬手,水球中的水开始一缕缕流到他的手中。
有了余昭的帮忙,什么事情都快了些,厨房里头的旧灰,法力一出,药到病除,感觉比刚建起来时还干净。
给吃了宋无易茶叶的茗兔扒皮,余昭法力再一出,江青连拔刀都机会都没有,切成块直接帮宋无易丢锅里。
炸油,切菜,下锅,余昭巴不得全部帮宋无易拿下。
幸好余昭不会做饭,不然就真给他全部拿下了。
第一次在宋无易家里蹭饭蹭得无所事事的江青选择不再掺和,他重新走回梨花树下的石桌,跟宋春和嵇白一起等晚饭吃。
&34;为什么巫傀用不得法术。&34;江青伏在石桌上,手指将落在石桌上的梨花碾碎:&34;感觉很方便,干什么都方便。&34;
&34;巫傀用不了么,那道士呢。&34;宋春问江青。
江青思索了一会:&34;道士啊,道士应该可以罢,我似乎记得,有人曾与我说过,其就是见道士之道法,才想去作道士的。&34;
&34;那他成了没&34;
&34;哪成了,成了就见不到我了。&34;江青从石桌上直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34;道士这东西,太看天赋了,条条框框可多了,什么生辰啊,经脉走向啊,甚至连你一天吃几顿饭都要管。&34;
宋春露出质疑的表情:&34;我不信最后一条。&34;
江青轻嗤了一声:&34;不信好啊,最后一条确实是我瞎编的。&34;他抬头,余昭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将比宋春命还贵的碗放到了石桌上。
&34;只有四个凳子,我们五个人怎么坐&34;宋春看着桌上的五双碗筷,不由得喃喃着问了句。
&34;你傻啊,宋无易难道不是自带轮椅&34;
&34;……哦。&34;
菜品确实不算丰盛,一荤一素一汤,但对在路上漂泊跋涉了几个月的宋春来说,能吃上口热的实属不易,更别说这里头还有油盐味了——先前在深林里头,江青烧火烤鱼烤得焦干,比火里面的碳还黑一度。
宋春抬筷,夹起一根青菜:&34;妖怪也需要进食么&34;
余昭摇头:&34;跟巫傀是一个道理。&34;
宋无易望着围着石桌的几人,在烛火余光之下用餐,谈笑晏晏:&34;我上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是在‘生人鬼宴’上。&34;
&34;那是什么。&34;宋春问。
&34;就是炼尸之前的小仪式而已。&34;江青耸耸肩:&34;这种时候提这么个悲痛的事作甚。&34;他调侃宋无易:&34;怎么,怀念炼尸的时候你蔑视一众苍生的时候了&34;
江青说起这个,似乎又来了些兴致,他把余昭和宋春招近了些:&34;你们可知道,当初我炼他的时候,他——&34;
&34;你炼的他&34;余昭眼眸缩了缩:&34;他当初找你作的师傅&34;
&34;嗯,我寻得他。&34;宋无易替江青认证,因为江青的认证可信度低得离谱。
可是四大门主之一呢。
&34;你不要打断我说话——当时他说是没有痛觉,别人痛得一个一个的死,他可是将了我好几次军……&34;
几人叙叙而谈过往,谈着宋春不知晓的五百多年前的过去,气氛莫名被江青带得轻快,连余昭都不再绞着头发用脚趾抠地了。
难能安逸的日子。
是夜,莫约过了午夜,江青睡不太着,推开了客房的门,梨花树下的石桌上仍点着灯,隐约看得见两个人影。
余昭坐在宋无易的对面,像是在说些什么,宋无易则是半垂着眼听着,偶尔执盏喝一口茶,回余昭的话。
两人的声音和神情江青都看不太清楚。
不过猜也猜得到罢。
江青选择转回房间去,不打扰他们俩。
那跨越五百余年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