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的告别没有罪
话闭,贺霄便开始讲解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字正腔圆,指尖在图纸上点来点去。蒋万兴怕冉竹看不清楚,硬是让她坐到贺霄身边去。这下,她是彻底看清那张图纸了。
隔行如隔山,她看的有些眼花,直到他讲解完后,喝了一口眼前的水,她才反应过来。
“挺好的。”她点评。
蒋万兴听她这么说,心下算踏实了。这间民宿也给冉竹留了一间房子,但刚才的她并没注意到。
菜上齐了,蒋万兴开了红酒,给贺霄倒了一杯。他谦逊的微弯着腰,好看的手拖着那晶莹剔透的杯壁。
吃饭至一半,张秀然忍不住打听着:“小贺,你这么优秀,现在有女朋友吗?”
贺霄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正在吃东西的冉竹,笑着说:“还没有。”
“怎么没找一个?”
“一直没有认识的途径。”
张秀然笑:“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那自然好啊。”贺霄接的很快,态度明朗。
张秀然冲贺霄使了使眼色:“你觉得……怎么样?”
冉竹夹菜的手一顿,是有什么词语加密传送了吗?
她扭头,看见贺霄顾影自怜道:“现在我还不太稳定,应该是没有女孩会喜欢的。”
冉竹:“……”
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捧哏她还是会的。他条件那么优秀,放在相亲市场上连头发丝都不剩,怎么落得好像没人爱似的?
“贺总这就不对了,我看你年纪轻轻,十分优秀呢。”冉竹冲张秀然眨眨眼,格外真诚地回望着贺霄。
“是吗?冉经理真的这么觉得吗?”
她点点头,用纸巾抿抿唇:“是啊,不止我这么认为,蒋总也是这么想的。”
张秀然对蒋万兴使使眼色,两人都觉得他俩合适的不得了。青年才俊,秀敏佳人,比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还要登对。
饭局结束后,蒋万兴叮嘱:“小竹,一定好好的把小贺送回家啊。”
所以,这会儿冉竹正面对着这个脸色绯红,一直傻笑的男人犯愁。
“你……还好吗?”她问。
“不好。”醉酒的贺霄有些孩子气。
“……能起身吗?”
他试图站起,脚步虚浮,有些晃荡,又坐下了。
“如果……我把你送到出租车上,你觉得你能不能找到自己家?”
过了好久,贺霄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缓慢地分辨着眼前的人。
“你不想送我回去。”是肯定句。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要让我自己坐出租车?”
“可能……我想考验一下你吧。”冉竹胡说八道着。
贺霄勾起唇,笑出声,“怎么又要考验我?”
“怎么又要考验我?”少年时期的贺霄,正望着树荫底下的女孩。
“不行吗?那我走了……”冉竹扭头就要离开。
“行。”他跟上去,“那我现在多少分了?”
那次表白失败后,贺霄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让冉竹跟他说话。
中间又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换来了女孩的橄榄枝。
冉竹抱着书,颇为正经:“70分吧。”
“……才加了五分?”
冉竹给他设立的规则就是,满90分才和他恋爱。底分是60分,他努力了一个学期,才勉强涨到70分。
冉竹扬起得意的小脸,大有一种,你愿意就做,不愿意拉倒的架势。
他又跟紧:“那我这次做到了,你给我加几分?”
“看你表现吧。”
听完他说的这句话,冉竹像被定在了原地。她低头看着贺霄,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但贺霄的变化,她觉得真的很大。
他从前怎么也吃不胖,身材更瘦一些,下颌角棱角锋利。跟她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正经,总是爱逗她玩儿。
现在呢,她看着他的脸,胖了一些,因成长,发了腮,看着比少年时稳重坚毅了很多。话变少了,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热烈,沉静宛如湖面。
有些陌生,但在这个时候,又感觉离她很近。
近到似乎这几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们没有这么多的隔阂和矛盾。
她还是把贺霄送到了家,从他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他的胳膊有些费力的架在她的肩上,见她在他两侧的兜里摸来摸去,不禁道:“电子锁。”
哦……她有些尴尬。刚才的动作像是在刻意占他的便宜。
反正他都喝醉了,肯定不会在意这些事。
她问:“哪只手?”
男人拖着声调,语气有些不正经:“你就不能问我密码吗?”
……
她欲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所以刚才在他家门口,她不仅在他身上揩油,甚至还想找机会摸摸他的手?
男人用左手将密码锁划开,输入几个数字后,门锁发出滴的一声,他一拧把手,就开了。
室内漆黑,她有些看不清路。架着他跌跌撞撞的往里走,摸到玄幻的灯,按开,眼前的情形猛地映入眼帘。
这灯……明亮的刺眼。
她没来得及多打量,将他扶到沙发上,像摆弄手办一样将他固定成一个不会倒的姿势。
“好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她拿起车钥匙,准备闪人。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渴。”
她走了两步,又退回去。
这才开始打量着他的家。
户型很小,客厅里没有茶几,在沙发侧面只有一个木色的边几。边几上的水杯是空的,在灯光的照射下,灰尘粒格外明显。
她走到厨房,找到烧水壶,一拎,轻飘飘的,也没有水。
于是,她便又打开他的冰箱。
这倒是发现了水,清一色的包装,摆放的格外整齐,就像拿标尺划过线。
她不知他什么时候竟有强迫症。
她取出两瓶,拧开,递给他一瓶。
他似乎真的是渴极了,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
她将瓶盖拧好,看着他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着,有些不忍。
低下身,像哄小孩似的。
“贺霄,我扶你去床上躺着,行不行?”
他微眯着眼,呼出热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儿睡觉不舒服,去床上睡,好吗?”
这下,他有了动作。
他伸出胳膊,冉竹的肩膀就势靠过去,将他扶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卧室很冷清,全是灰黑两色,即使开了灯,也不是很明亮。
他躺在床上,只别扭的躺在床沿,一个转身就会掉下去。
冉竹又哄道:“贺霄,你睡进去一点。”
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脏。”
她反应过来,他还穿着外衣。
这……也不好帮他换衣服啊。
于是她说:“不脏不脏,你是最干净的。快躺进去点,要掉下来了。”
他的眉头有所松动,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着。
好半天,他终于挪动了。冉竹松口气,又问:“你想不想吐?”
她担心他这样平躺着睡觉,万一呕吐的话,很容易窒息。
“不想。”
好吧……她将他的薄被给他盖上。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瓶药,很小的瓶子,像是安眠的药物。
她看了他一眼,确认无误了。关了卧室的灯和门,走出了房间。
她将刚才那个落灰的水杯放在厨房洗了洗,擦干净水渍后,欲往餐边柜里放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破碎的杯子。
它孤零零的独自立在一个格间,光照耀在它千疮百孔的身上,很孤寂。它的主人应该很重视它,因为其他精美的杯子都屈居一隅,但是它却拥有很宽阔的空间。
走时,她又将客厅的灯关掉,轻轻地合上了门。
次日,贺霄起来时头痛异常,但是睡眠质量却难得的不错,一夜无眠。
手机上堆满了红色的未接来电,不同的两个号码,号码后都标注着十个以上的数字。
他揉揉头,在床上平躺着,胸前的衬衫扣崩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他低头,看见自己竟穿着外衣,用手遮住额头,努力回想着。
电话震动起来,思绪被打断。他的手机常年都是静音状态,他害怕电话铃声响起,令人心烦。
只是这通电话,不接,对方似乎不会罢休。
“贺霄?”是一个疑惑的女声,听着很年轻。
他没说话。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干嘛去了?”
贺霄有些烦躁她的过界。
“跟你有关系吗?”他忍不住反唇相讥。
“语气怎么这么凶?”女孩有些委屈,“我关心你,不行吗?”
“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阿姨说停了你所有的卡,你只有工作那几年攒的钱,你当少爷当惯了,能过得了多久的苦日子?”
他坐直身体,不愿过多解释:“我不认为自食其力的生活是苦日子。”
“哈哈哈哈……”女孩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上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还是我哥,结果坚持了半年就回家结婚了。我们从出生起就在罗马,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你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的人生制造困难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实在不想再听。
女孩又说:“好了,给你时间去放飞自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满意我们的婚事,但是从你目前认识的朋友里面,我和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不是吗?”
“你说的合适,是指哪方面?”
他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一个被家族利益捆绑着的女人,却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一生的幸福。
“我们两个家族很合适呀,你不觉得吗?”
贺霄冷哼着笑出声,语气轻蔑:“所以,你是嫁给我的家族,而不是我?”
“那倒也不全是。”女孩否认。
“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有纠缠我的时间,不如再去找找有没有更适合你家族的联姻对象。”
说完,果断地挂断电话,将那个号码再次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