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数周的朋友第章其四
房内左侧是临街的窗户，右侧则是精致木牌，上面用楷书撰写着曲牌名。讯业大致看了看，发现那些名称与自己所在世界的大差不差。
其余便是名人字画，一边角落处放着香炉，里面持续飘出熏香。
中央放着圆桌，桌上置有文房四宝。后边则是佳人所在处。
只是有帷幕阻隔，一眼望去只得佳人剪影，不能一睹芳容。然而仅是剪影也如此端庄，正手持琵琶端坐床位，静候讯业入门。
“听闻公子久读诗书，不如挑选钟意词牌，现场作词让妾身演唱吧。”
察觉到讯业进了房间之后，那声音隔着帷幕悠悠传来，单是听着说话声就甘之如饴。更何况伴随音律歌唱讯业无法想象那种场面。
想到这里，讯业不由咽了下口水。心想这女子确实不一般，刚才的话明显是在给自己出难题，来考验自己是否确有真才实学。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献丑了。”
拿起研好的墨，讯业在纸上写下一首词，交给帷幕中的卿儿。
从帷幕中只是伸出一只手来。
手指纤细如新笋，肤若凝脂。单是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透过影子，那佳人已经在读纸上的内容了。
“西江月晨起肩负朝露呵呵～”
“怎怎么了。”巽夜听到来自佳人的嗤笑声，瞬间面红耳赤，“难道水平很次吗？”
“公子多虑，妾身只是见惯了那些矫揉造作之词，偶得如此朴素之言觉得新奇罢了。”
“”
这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首词是讯业十五岁的时候写下来的，有些许稚嫩感也很正常。相当于把自己的黑历史给陌生女子看了。
“公子年纪应该并不大吧？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通过讯业写的东西，卿儿就已经对他产生些许了解了，“风月场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公子大好前途，可莫要荒废在这温柔乡中啊。”
“姑娘所言极是。”讯业点了点头。
门外的女子都是把人往里面拽，到了这边反而是把人往外面推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话，还是刻意营造的人设呢？讯业无从判断。
“那我就先为公子献唱一曲。”
帷幕中传来调试琴弦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悠扬的琵琶声。
「晨起肩负朝露，夜归眼映星辉。难及纨绔浪荡子，半生多有恸惫」
婉转的歌声从她喉中缓缓飘出，伴随琴音示讯业以悲情。即便是如此稚嫩的诗词，卿儿还是把握住了其中的感情。
「难解风孱往事，雨雪再添白头。莫谈搅动山河志，道甚尧舜桀纣。」
一曲完毕，讯业已经沉醉于其中。
所谓此音只应天上有，拥有如此美妙音色的佳人，倘若开直播当歌手，恐怕能登上顶流吧。
“公子之忧，莫非是觉得付出难及收获常有怀才不遇之情吗？”
见讯业不想主动交谈，卿儿便主动搭话。
“之前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已经走出这种思维了。”讯业不由笑了两声，“这词是我两年前所作，如今已经不再迷茫了。”
“那就好原想劝说公子一两句，好让公子早些振作精神，没想到反而是妾身小瞧公子了。”
“嘿嘿”
“公子虽说用词并不华丽，甚至稍显不入流但内心感情却跃然纸上，让妾身不禁为之感叹。尤其那句「雨雪再添白头」，妾身初读便被此句折服若无寂寞加持，何苦任凭风雪将头染白呢？”
“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公子过谦。若无后人继承，岂有所谓典故”
“说得好啊。”
不愧是才女，言语之间都大有文章。
“只是有些词句，妾身着实不解出处。那句搅动山河究竟是什么典故呢？”
“没什么，只是鄙人家住地名叫山河而已。”
“哦哦，原来如此妾身还以为是甚没未曾涉猎过的典故。”
“说起来，这里还有别的乐器吗？”讯业左右巡视着，没发现有什么别的东西，“我没学过琵琶扬琴之类的乐器，若是有其它乐器，倒也可以为卿儿姑娘献上一曲。”
“啊，这边有来自外郡的乐器。只是妾身才疏学浅，尚未掌握”
“哦”讯业顿时来了兴趣，“烦请告知乐器名。”
“乃是「六弦琴」与「皮雅诺」。”
“吉他跟钢琴啊”讯业立刻就理解了这两个乐器的名字，“我正好精通这两个乐器，烦请姑娘先将六弦琴交与在下。”
“”卿儿旋即起身，将墙上搁置的吉他拿给讯业。
“多谢”
讯业仔细看了看，确认那是古典吉他。于是先将手指放在琴头，试着确认声音有无走调。
几番调试之后，这吉他便在讯业手中发出了悠扬的旋律。从材质与音色来判断，讯业得出这吉他造价不菲即便卿儿不会弹还是会给她配备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老鸨竟然这么宠她还是说，有在逼迫她学这东西呢？
“呵呵，看来公子所言非虚既然精通此琴，定是经常出海的行商吧？”卿儿如此推测着。
“呵就当是这样吧。”讯业说着，开始用手中的吉他弹出自己擅长的曲目。
“原来这怪东西弹出的音律是这样的啊”帷幕内的卿儿喃喃自语着，“声音倒是蛮大的，是因为琴体空洞的结构产生了回响”
“蛮懂的嘛”
“真是天外有天，公子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了。”话音刚落，那帷幕竟然慢悠悠向两侧拉开。
“”
“既如此，公子定能弹奏这外郡来的「皮雅诺」。”
卿儿说着，缓缓从帷幕中探出身子。
若是不露芳容还好，待讯业看清这女子面容时，直接让他愣了一下。
尽管有自己师妹珠玉在前，但眼前这位比起自己已然化仙的师妹也是不遑多让。
眉若小月，眼似天星。
脸无胭脂却赛过人间俗粉，腰如细柳疑有微风帮扶。
上身披白衣，风吹来飘飘若仙，下腿围罗裙，踏缓步脚下生莲。
领露酥胸，疑是山顶白雪。香肩半露，似有体风生香。
“公子，何不来此指教一番。”卿儿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钢琴。
“啊”讯业看到钢琴直接愣住了。
面对愣住不说话的讯业，卿儿轻叹一声，从一旁拿过长袍披在身上，遮了那装扮，只剩下颦眉紧蹙的脸庞。
“看来公子还是免不了庸俗一面，见到妾身真容就”
“你这钢琴真是不错啊。”然而讯业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卿儿身后的钢琴上。
“啊？”
“我一看能明白，这钢琴是集中许多人心血打造出来的”讯业快步走到钢琴旁，小心翼翼用手指按了一下琴键。
“哦听这柔美的音色漫长的尾音。按下去之后立刻出声，琴键弹起迅速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完美配置。”
“”这男人怎么回事卿儿看他面对钢琴简直想要哭出来的表情有些无语。
虽说看不起只盯着自己皮囊的男人，但把钢琴看得比自己更有吸引力。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打击。
“事不宜迟，我就先来弹一首最喜欢的月光奏鸣曲嘿嘿嘿，看这洁白的琴键”
激动到喘着粗气的讯业立刻将手放在了琴键上，熟练地弹起贝多芬的名作。
——【友情点:430】——
——【恋爱值:070】——
“公子饭菜已经备好了。”
“别吵!没听见我在弹琴吗？!”
此时的老鸨与卿儿还有黎浩然，已经被讯业留下来听了三首长达十几分钟的钢琴曲了。尽管讯业的演奏水平确实很高，但长时间的端坐三人还是有点遭不住。
“该鼓掌了。”
讯业弹完之后看向昏昏欲睡的三人。
“哦，真精彩啊。”“是啊，太棒了”“强啊，鸣哥。”
三人毫无感情地拍着手。
“献丑献丑了”讯业终于笑着从钢琴旁起身，坐到摆满了饭菜的桌子前。
“呃那我就先走了。”如坐针毡的老鸨立刻溜走，留下了毫无感情鼓掌的卿儿与一脸尴尬的黎浩然。
“哎呀，好久没有弹钢琴了，这下算是过瘾了。”心满意足的讯业立刻端起饭碗，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饭菜。
“好了，公子请慢用。”
“你们这里的厨师水平有点”虽说是风月场，但提供的饭菜也得跟酒楼对标吧。讯业吃到嘴里的饭菜反倒是让他有点失望，“唉，算了，就这样吧。”
“不挺好吃的嘛”黎浩然倒是没什么意见。
“公子接下来还要弹多久的钢琴”莫名心累的卿儿为讯业倒了一杯酒，“要是看上了这架琴，可以跟妈妈商量直接花钱收走。花大价钱来这里自顾自弹琴，恕妾身直言，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次你不就见到了，我可是高水平演奏家，职业素养在这儿摆着呢。”讯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唉随便您吧。”见讯业不饮酒，卿儿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能心无旁骛到这个份上，公子您还真是超凡脱俗。”
“说起来，我好像有事要办来着。”讯业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啊什么？”只顾埋头吃饭的黎浩然看着若有所思的讯业，迷惑不解发出疑问，“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你把这几个菜端走”讯业说着把几个盘子塞给黎浩然，“下去吃去，我跟卿儿姑娘有要事相谈。”
“啊哦。”尽管黎浩然不怎么理解，可还是听话离开了。
“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讲呢？”
卿儿虽然这么问，只不过心里已经门清了。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是想一掷千金让自己跟他风流一夜，要么就是要为自己赎身求婚什么的。
呵，男人就算再怎么饱读诗书，最后还是抵不过对欲望的渴求。
“我想打听一些关于这寻芳阁的事情。”
“啊？”
面对超出预料的情况，卿儿有点不理解。
“我想知道，这里的姑娘们大部分是怎么来的。签订的契约条款具体又是什么内容。”
“呃，这位公子，这属于商业机密妾身肯定是不能相告的。”
虽然不是很懂，但卿儿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某个同行派来打听消息的人吧。这样就能说的通了，要是故意来捣乱的，在这里弹半天钢琴就是很正常的举动了。
“这样吗”讯业还是没有停止吃饭，但脸上还是若有所思。
“是啊，公子。”
亏自己还费尽心思解读那诗词的意思，看来那东西八成就不是他写的。对此卿儿稍微有些生气，觉得自己之前的共情之言显得自作多情了。
“话说回来，你想学这两样乐器吗？”
“之前有人教过，但受众不多所以妈妈觉得学不学都无所谓。”
“那你家妈妈对你怎么样”
“要说好，呵，肯定是假话。”卿儿无奈叹息一声，“不过寄人篱下还能说什么呢能有一个落脚处就已经不错了。”
“嗯那如果有一天这个地方关门了，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
图穷匕见了吧？听到这句话，卿儿已经百分百能确定，眼前这位完全不是什么行商，而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家伙。
“这就不用劳烦公子操心啦，就算这里关门，我还是可以依靠街头卖艺为生绝对不会考虑再入这种地方的。”
“”
“要是挖墙脚的话就请回吧，告诉你家老板。卿儿与妈妈有契约在身，肯定不会换地方的。”
“看来你是对我有些误解”讯业这才明白过来，“我不是来挖墙脚的倒不如说，是来呃，怎么说呢？像是砸场子的？”
讯业仔细思索着对自己的定位。
“我要叫人了。”卿儿说着拿起了床边的镜柕。
“先冷静一下，你难道不想摆脱这种生活吗？”
“这话什么意思？”卿儿颦眉紧蹙，“难道你想要为我赎身”
“那倒不是我是想要让这里所有人都摆脱这种生活。”
“莫名其妙的”卿儿说着再次准备叫人来把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赶走。“明明没喝酒还大白天说胡话。”
“算了，就这样吧。”
讯业也明白，她的态度基本上就是这里大部分人的态度。虽然内心讨厌现在的生活，但习惯之后又害怕现在的生活出现变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暴露真实的想法。可讯业不会蠢到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出自己的计划，所以只能旁敲侧击。
“你要去哪里？”卿儿见眼前的讯业缓慢起身向门口走去，心里有点紧张。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之后我会再来。”
讯业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从话多的老鸨那边寻找突破口。
而且，他现在给自己定下的首要任务，已经由调查风俗场所变更为查清楚那些带烟的来源。
这些东西对人身体的损害极大，并且会害得吸食者家破人亡，是绝对不可以纵容的东西。
“奇怪的男人。”
确定讯业已经走远之后，卿儿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仔细回想他弹钢琴时认真的样子，还真有点想到这里，卿儿忽然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摸了摸有些燥热的脸颊。
“那家伙只是竞争对手派来的”
她这样说服了自己，叹了口气，踱步回到自己床上。
将帷幕再次拉上之后，让人来清理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