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八年成珠寻去处，初会外商
这一晚，金一斛剖出了三百多颗10毫米以上的珍珠，饱满明亮的珠面光滑无纹，反射着两人乐得傻乎乎的脸。
金智慧捻着下巴的小胡子，不无担忧，心中盘算着：这种品质和年份的珍珠在市面上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如果轻易示人，必定会引火烧身。
“怀璧其罪”的教训在金一斛身上太深刻了，绝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海仔，这些珍珠你打算怎么卖？”金智慧想先看看他的意思。
“我先去了解一下国际上的价格，但我们这里信息太闭塞了，得想办法。”金一斛说。
“外面的信息，对了，将军故里那帮人。”金智慧提醒他。
“哎呀，上次鱼丸的事情都麻烦人家了，现在哪还好意思再去？”
“这次是要走的高端路线，国际珠宝行情呀，最好能给我们引见到大珠宝商，才不埋没了我们这批极品南珠。你不好意思，我去。”金智慧爽快地说。
“哈，老阴阳，你可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以后全靠你罩着啦！”金一斛笑道。
“没问题呀，谁让你都入赘我家啦，我得对你负责呀。”
“好说好说，我的后半生有着落啦，你就不担心我好吃懒做，把你吃空？”金一斛撒起赖来。
“你吃呗，反正你有如此丰厚的彩礼。”金智慧笑着一指那一池的珠贝，“我可没啥可担心的。”
天然珠贝苗本来就出自大海，所以不存在放养适应的过程。
他们的贝苗回归大海放养后，头一个月也不需要特别的养护和管理。于是，两人抽得身来赶紧卖珠筹钱。
金智慧出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将军故里的首富邓视方给搞定，经邓夫人的介绍，很快对接上了欧洲那边的品牌珠宝商。
八年的南海珍珠，那可是珍珠中的稀罕品。对方一听，立马约定了下个星期飞过来看货。
第一次接触国际珠宝市场，第一次跟外商打交道，金一斛难免有点紧张，他准备了好几天的说辞。
两人带着样品如约去了广州，在白天鹅宾馆的旋转餐厅等候来自法国的珠宝大咖。
首富邓夫人对金智慧的南珠很是好奇，加之外商的夫人是她多年未见的老闺密，于是她也硬拉了丈夫一并过来。
金发碧眼的亨利·莫里斯缓步走来，他的步伐沉稳，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珠宝商，五十出头，在法国经营着一家奢侈品品牌公司。
他擅长在与对手的博弈中捕捉每一个细节，以此来判断对方的底线。
金一斛那点半拉子英语自是不够用的，还好人家自带了翻译。
莫里斯的华人夫人，前三代移民法国的广东人，也是珠宝世家出身。那样的婚姻背景大多是家族联姻，强强联手。
双方见礼，落座，便直奔主题。
金一斛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放在桌子中心，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慢慢打开来。
璀璨的珠光瞬间穿透昏暗的环境，只见得珠放异彩，光芒四射。围桌而坐的四人两眼发光，惊艳非常，有人更是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叹息。
亨利的目光在珍珠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金一斛，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些珍珠真是令人着迷！金先生，我可以知道它们的来源吗？”
莫里斯夫人用蹩脚的广东话翻译着。
金一斛微微颔首，他的声音平静而自信：“当然，莫里斯先生。这是南珠，来自我的家乡千年珠乡廉城，它们每一颗都是经过我们的精心培育。”
亨利轻轻拿起一颗珍珠，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然后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愿意出一个价格，我相信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个不错的开始。”
亨利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珠宝古玩之类交易，一般不会明说价格，都是比划着来。
金一斛不动声色，他知道亨利的报价不会是他的底线，但他也清楚，这是商场是交易，每一次谈判都是一场博弈。
他微笑着回应：“莫里斯先生，我理解您的热情，但这个价格并不符合我们南珠的价值。”
亨利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似乎早已预料到金一斛的反应。
他放下珍珠，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金先生，您认为它们的价值在哪里？”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可是个非常刁钻的问题，实的是价格，虚的是文化，如何衡量？
金一斛的眼神坚定，他指着黑丝绒衬布上光芒四射的珍珠，缓缓道：“在这里，每一道光泽都代表着我们对品质的坚持和对完美的追求。南珠不仅仅是珍珠，它承载着我们中国人古老的文化和传统。它代表着纯洁、坚韧、智慧、健康与力量，更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
金一斛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首富夫妇睁大了眼睛，他们是第一次听到珍珠还能体现出这样的文化价值，深受感染。
金智慧静静地看着自家后生的现场表演，心里自是各种骄傲自豪。
亨利夫妇则以商人的眼光和敏锐欣赏着金一斛的学识和气度。
亨利在欧洲珠宝业叱咤风云多年，阅人无数，自是识才重才之人。此刻他心里暗揣着如何拿下这个有点嚣张还不好驯服的中国小子。
亨利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们看到了您对珍珠和你们传统文化的热爱，金先生。你让我很感动，我希望能与您合作，在欧洲推广你们的南珠和文化，但价格方面我们还有待商榷？”
“那当然没问题呀，莫里斯先生，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金一斛爽快地接话。
欲擒故纵是吧，三十六计可是我们老祖宗玩剩的东西。这个老外在班门弄斧，咱们走着瞧。
双方友好地握手告别。
金一斛他们回到酒店房间，首富邓氏夫妇跟着过来了。
“一斛兄弟，我太喜欢你的珍珠了，想买你的一串珍珠项链。你开个价吧。”邓夫人急切地说。
金一斛愣住，求助地看向金智慧。
“阿嫂，是这样，这次我们带出来的样品只有十来颗珍珠，不够一条项链的。”金智慧赶紧过来打圆场。
“这是一对很不错的南珠，长了八年的珠子，很稀有的年份，珠层很厚，珠光你也看到了，您拿去找人打孔镶嵌后做成耳环。保证是独一无二的。”
金智慧从金一斛的手里拿过黑丝绒盒子，送到邓夫人手中。
“那可不行，你们开个价。”邓先生不干了，哪能这样接受人家的东西，他们又不是给不起钱。
“不用的，我们这次能见到外商，是夫人帮了大忙，这对珍珠就当是我们的一点谢礼了。以后等我养出更好的珍珠，一定给夫人串一条项链。”金一斛过来补充道。
“这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你救了我们村人的命连谢都不要呢。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一下很平常。不必谢的。”邓先生握着金一斛的手，“你的珍珠确实惊艳到我们了，夫人喜欢，我当付钱，这是天经地义，你不能拒绝。”
金一斛还想坚持，金智慧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闭嘴了。
出师不利，两人在珠三角的珠宝行转了几天。广州、四会的珠宝市场以翡翠为主，是全国最大的翡翠加工和集散地。
珍珠的市场不在这里，他们便打道回府了。
这日，金一斛正在埋头试验天然珠母贝的插核，手边的电话响了。
“金先生您好，我是莫里斯夫人，”电话里传来蹩脚的广东话，“我们离开广州后很想念你们，也想念南珠，我的丈夫亨利先生想再见你们一面，谈谈下一步的合作，金先生您意下如何？”
金一斛用肩膀夹着听筒，手下没停，撬开蚌口，夹上珠核，探入，找准珠囊，放置，夹子退出，闭合蚌壳。
“哦，莫里斯夫人你好呀，我们已经回到家乡了，这面怕是难再见呢。”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正想去你们珠乡旅游呢，不知你们是否欢迎啊？”电话里莫里斯夫人惊喜地叫了起来。
“……”金一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上摆弄着开蚌刀。
手上的珍珠确实需要尽快出手，他急需要钱。
海里的贝苗已经到了插核的时间。插核的工作比较考究技术，珠贝的成活率全看插核技术的高低。插核、放养、维护管理还需要人力操作，时间有限，他得请人来帮忙。
珠排要开始建设了，吊养的设备设施也是一大笔投入。
他需要钱。
理清了思路，金一斛赶紧对着电话说：“当然欢迎呀夫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呢？”
“尽快，两天后到。我们不见不散，88！”
电话挂了，一阵忙音。这女人，咋猴急成这样？
金一斛不禁失笑。
赶紧起身收拾他的试验场，这是有外商来参观考察呀，他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晚上跟阴阳眼商量，什么给看什么不给看。这老外吃了回头草，那是诚意可见，但也是自己的珍珠“坐地起价”的大好时机。
他不是贪婪之人，但对于这批珠子到底要卖到什么价位才能真正体现它的价值，待价而沽，确实心中没数。毕竟这是前无古人的事情。
“海仔，我们抛开珍珠做为一个产品来销售这个想法，跳出来看。这是一次让南珠从我们手里走向国际市场的机会，我们把格局打开，眼光看远点，当如何？”金智慧在大碌竹的水烟雾熏陶下，大谈格局。
“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我们需要一个契机。”金一斛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老阴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