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千年南珠还廉城，你的使命
金一斛的耳边复又听到那柔润的话语，这是他无数次梦里的场景，真实不虚地就在眼前，在海底，在传说中的珠池。
他不自觉地回应道：“我回来了，两千年，为什么是两千年？”
“是啊，两千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周围的光环在慢慢收拢，收拢。最后聚合成一个光团，停留在金一斛的面前，是个硕大的珠母贝。
他伸出双手庄重地把珠母贝托在掌中，海水的浮力虽大，却还是能掂量出它不同寻常的分量。
“海生哥，千年南珠还廉城，是你的使命，是时候了……”
蚌群远去，城郭慢慢收敛了光芒，海底一切归于混沌，归于万古的沉静。
金一斛陷入了昏睡，怀中紧紧抱着珠母贝……
海面上，金智慧淡定地望着日头下波光粼粼，风平浪静。
一群粉色的海豚围着他的小艇“啁啾啁啾”地欢叫着，纷纷跃出海面来一个个漂亮的翻身。似在专门给他开表演会。
“小精灵们，快去接海生吧！”阴阳眼拍打着船舷。
海豚群随即潜入海中……
领头的海豚在海底发出低频的脉冲声，寻找着金一斛的位置。
海豚群分开行动，边游边发出点击声相互回应。
不一会，海面涌动，群豚出水，一头接一头从海中跃起，落下，把金智慧的小艇周围扰得风生水起。
只见阴阳眼嘴里发出一声长哨，海里冒出领头的那只海豚，背上驼着沉睡的金一斛，飞速地向小艇游了过来。
借着海豚的推送，金智慧毫不费力地把他拉上艇来。
“海仔，海仔，你醒醒啦！”阴阳眼拍打着他的脸叫道。
金一斛此刻还在梦中，他追逐着远去的蚌群，一直追问为什么是两千年，一直追得自己精疲力尽，昏睡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只珠母贝。
“唔——”金一斛悠悠转醒，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
太阳好刺眼啊，他流出泪来。
“海仔，你没事吧？”阴阳眼关切地拍拍他的脸。
“啊，有啥事？我又做梦了。”
“你下海探珠池去了，不是做梦。”阴阳眼拿起他带上来的珠母贝举到他眼前，“珠女把这个交给了你，任重道远啊！”
金一斛坐起来，抱着这只硕大的珠母贝，沉甸甸的。
两人在海上漂浮着，下了几次杆，钓上几条石斑鱼，一顿生鱼片，就着早上带来的几个假蒌叶（作者注：当地一种野菜，可做菜、做香料。）包糯米团，草草解决了晚饭。
等到月上中天，金一斛小心翼翼地剖开珠母贝，蚌壳打开的一瞬间，天现异彩。
纷纷扬扬的七彩光点从天而降，如流星雨般落在了他们周围。蚌壳里滚动着无数圆润的珍珠，流泄出来，装了满满一艇。
珍珠似水流在艇中漫延着，随即变成了一只只小小的珠贝苗，毛茸茸的蚌壳一张一合，像婴儿待哺的小嘴，看得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将事先准备好的数十个只小笼子摊开，笼子由细密的铁丝网编成，扁平型，分仓分层，系着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辨认的浮标。
随着夜色渐浓，他们将珠贝苗小心翼翼地放入笼中。
他们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每一只小笼子都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希望和梦想。
这些珠贝苗是这片海域赋予珠乡的礼物，是千年南珠振兴的希望，也是他们未来生计的关键。
笼中的珠贝苗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金一斛检查着每一个笼子，确保它们都牢固可靠，能够抵御天长日久的海浪冲击。
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们开始将笼子吊入水中。
随着浮标的拉紧，一个个笼子缓缓下沉，最终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微不可察的线条。
这些浮标平时融入海水之中，无法识别，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它的位置，是他们与这片海域之间不解的纽带。
天然珠贝苗是养珠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它们保留了南珠的优良基因，比现在人工培育的贝苗具有更强的抵御风浪能力，更能育出质量上乘的珍珠。
他们的养殖行动目前不能放上海面公开进行。人心叵测啊，君子难防小人之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权当防患于未然吧。
金一斛研究了几天才弄出了这种隐蔽性极高的浮标。只有满月的夜晚，它们才会在月光下闪烁着，像是点点星光，与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
回到岸上，已是第二日清晨，两人直接前往金智慧家中。
“海仔，当年你抢收上来的珠贝都在这里了。”金智慧把他带到了家中后院。
空旷的后院隐藏在三间高耸的黄泥老屋后面，竹林幽深。
因为前些年的诡异事件，村中族人们对金智慧的大屋都是避而远之，所以后院的竹林里何时搭起一个养珠的大棚，根本无人知晓。
金一斛跟着阴阳眼走进大棚，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高大凤尾竹，大棚里阴凉封闭。
金智慧两手交替着拉动棚边的升降绳，棚顶中间缓缓打开，天光从棚顶的天窗透了进来，池中景物一览无余。
一个上千平方米大小的养殖池里，水质清澈通透，海沙铺底，珊瑚摇曳，海藻丛簇，鱼群穿梭，成百上千的珠贝游弋其中。
珠贝们有的调皮地翻滚着在水中转圈圈，有的伸长了软足在泥沙中快速横行，有的直接张开蚌壳吞吐着饵料，那肥厚的外缘一看就是蚌含珍珠。
整个高仿海洋的生态环境，珠蚌们惬意地生活着。
阴阳眼可谓是用心至深啊，这简直是养殖界的杰作。
金一斛默默地站在池边，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真是五味杂陈。
他第一次养殖的幸存之果，他的开山之作，他的人生转折……
“海仔，你好好看看，一共还有七百零八十一只，幸好当年抢收及时，才保留了这么一点。八年成珠，奇迹啊！”阴阳眼在旁边的马扎上抽起了大碌竹。
“当年收上来的有一千多只，可惜这些年我没养好，死了不少，只好剖出珠子来了，都给你放在密封盒里护着呢，你妈走的时候也不肯带上。”
“老阴阳，真是，大恩不言谢啦！”金一斛哽咽着。
“你都入赘我家了，这算是彩礼啦，哈哈哈……”金智慧开心地笑起来。
两人在珠池里倒腾了一整天，选出了一部分可以剖珠的珠贝来。
他们今年要开始养殖珍珠，得先有足够的资金。
当年一事，金一斛一家把所有的财产都赔光了，还落得个家破人亡。
幸得阴阳眼的前瞻之见，才保有这点东山再起的火种。
蚌育珍珠，人工养殖从育苗到插核到放养，一般一到两年即收珠。
珠层才刚刚包裹完整，珍珠才刚刚孕育光华，却已被剖离母贝，早早收割，进入了人们炫耀攀比的名利场。
珠蚌们会不会夜半落泪呢？
明亮的灯光下，金一斛把选出的蚌壳一一撬开，只见一颗颗硕大圆润的珍珠从层层包裹的贝肉中剥离出来，柔和的彩虹色光华四溢，颜色稳定而饱和。
八年的珍珠因为其成熟度和稀有性，通常具有更高的价值。
“海仔，你创造了奇迹啊！”金智慧由衷地赞叹道。
“不，准确地说是我们俩创造了奇迹。”金一斛揽过阴阳眼，把他抱起放到桌面上坐着。
“没有你的仿生态珠池，没有你五年的精细饲养，不可能有这个奇迹。”金一斛拍拍他的肩膀，“我真没想到这些珠贝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把它们剖珠给我挡债了。”
“其实当时也想过剖珠的，毕竟那一年你的珠子也卖到了天价，确实能解点燃眉之急。”金智慧拿起盆中的珍珠，细细转动着。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还要重操此业，所以当时无论多么艰难，我都咬牙挺了下来。这是火种啊，无论如何得给你留着。”
金智慧忍不住调皮地比喻一通，“就当是给你养着个遗腹子啦。”
金一斛听着他的一通胡侃，哑口无言。
“你妈妈当年都不知道我手上有这些珠贝的，要不也不会被逼到半夜出走去找钱。也不知道她那半个月去哪了，怎么弄到的钱，我也没敢问。反正那时候她那种决绝，给我感觉就是不容置疑。你妈妈真不简单啊！”金智慧突然想起什么。
许久了，没人提到过母亲，仿佛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金一斛伤感地问：“我妈当时没有被吓坏吧？那些人找上门来喊打喊杀的。”
“那倒没有，你妈妈面对那些人可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也不为所动的淡定，我都不得不佩服她。”金智慧答道。
“那她有没透露过她可能会去向何处呢？”
“没有，”金智慧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你知道两次收购你的珠子都是同一个中东的客商吗？”
“第一次是我妈主动联系，珠子是我卖给他的，当时为了救我老窦。”金一斛回忆道，“第二次是听黄老板说的，拍下珠排的人把珠贝都卖给了那个人。”
“是的，这就是关键。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你妈妈的去向？”
中东，古波斯，海丝路，珠宝贸易，跨国通婚，家族联姻……
金一斛觉得自己被扔进了《天方夜谭》的世界里，他不会也要修炼百年，来个“沉香救母”吧？
阴阳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小子注定是要光复南珠的，波斯那块也就丰富一下经验而已，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