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谋生计，鱼丸厂里曲线就业
金智慧看着她跳脱的背影，不禁笑着感叹：“年轻真好啊！这小妹仔性格好呢。”
一顿早餐吃得热闹非凡，诸倩澜对着两个大男人毫不怯场。
她把从小到大的大小事情都撸了个遍，还把到珠乡两三个月的所见所闻所想都抖了个底朝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两个大男人静静地听着，一口一口地咽着那鲜美的青蟹粥，却都有点食不知味。
怎么会有这么活泼的妹仔，太聒噪了，真有点无福消受啊。
饭毕，金一斛与金智慧目光交流。
“小妹仔呀，发生了昨晚的事情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金智慧开腔了。
诸倩澜闻言停下了收碗的手，狡黠地看了金一斛一眼，温柔娇媚地说：“你说呢？一斛哥。”
“咳咳……”金一斛手一抖，一口烟没抽顺，呛咳起来，“大碌竹”里的水从烟嘴处冲出来，溅了金智慧一脸。
看到金智慧无辜又委屈的表情，诸倩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拿着碗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笑。
“哈哈哈……”
“海仔你皮痒啦，喷我一脸。”阴阳眼可谓是躺着也中枪，嘲笑道，“看你给吓成这样，至于吗？”
“我——她干嘛问我呀？”金一斛手忙脚乱地抓过灶台的抹布，胡乱地要给金智慧擦脸。
阴阳眼气得一把打掉他的手，“丢，海仔你清醒点，鬼上身了不成？”
“嘻嘻，对不住啊老阴阳，我这是一时着急……”金一斛被打醒，尴尬地举着手中黑糊糊油腻腻的抹布。
他这慌乱的样子看在金智慧眼里，还真是可爱。这小子长大了，通人性啦。
洗完碗，诸倩澜走进屋来。
“我现在先回公司去了，阴阳大叔、一斛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山人自有妙招。”她也不是那种扭捏怕事的人，见招拆招呗。
两人看着小姑娘走出门的背影，有点担心，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金一斛继续他的找工作之旅。
因为劳改释放人员的身份背景，珠乡远近的企业、养殖场之类都把他拒之门外。
中秋将近，乡里搞扶贫活动，来了很多市里的领导，给贫困户送月饼送油米送温暖。
民政局的领导还特别关心了一下特殊人群的生活就业情况。
金一斛有幸成为特殊人群之一，鉴于他之前的“养珠致富带头人”的荣誉称号，领导也不否认他的工作能力。
本着让他改造思想重新做人的原则，把他安排进了旁边一个镇上的“福利鱼丸加工厂”当工人。
他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第二天就开始了按时上下班、低头狠做事的日子。
这是一个处于原始人力加工状态的小厂，是私人承包了福利公司的业务。
这种性质的工厂通常是为了安置那些肢体残疾但还有一定劳动力的人，还有就是象金一斛这种手脚齐全但思想落后、犯过事的问题人群。
工厂的经营在政策上有一定的扶持和优惠。
每日早上，几台拖拉机“突突突”地驶到厂后门。
这是海堤边的房子，以前没修海堤时，船只是能直接开到房子后门的泊位上下货的，压根不需要车辆运输这种麻烦事。
金一斛和几个身强体壮的女人婆走上前去，把一筐筐海腥味冲鼻的鱼从车斗里提下来，过称，倒出，分类。
站在磅秤旁的是老板娘，长得高大健硕，丰乳肥臀，，粗壮的脖子上一圈金光闪闪，肥短的手指上也闪着金光。一看就是生活过得满足美好的那种女人。
她拿个本子在那记数，大声吆喝着每筐货物的斤两。
做鱼丸的原料一般以马胶鱼、葵龙鱼为主，有时候杂鱼多了、鱼小了，老板娘就会扯着大嗓门用当地的海骂不断地问候鱼老板的老姆和全家。
早就等候在一旁杀鱼的女人们一哄而上，她们拼力气挤身位抢夺着过完称的鱼框。
一般两人一组，抢到了就扛着使劲往自己占到的地面上倒。
有些抢得多了，堆成小山一样的鱼不断地滑溜到周围的地上，被杂乱的人群踩来踩去，损耗不少。
这时，领班就跑过来指着她们，骂很难听的粗口，拎起把鱼筐往抢鱼挤成一团的人堆里扔。
被砸中的人就用更难听的话回怼着，一时间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被请了出来打群架……
金一斛刚来时还真的有点难以适应这种场面。
在这个以女人为主场的厂子里，他破天荒地见识到了各种吵架、谩骂，甚至是扯头发、扒衣服的打架，着实让他感觉新鲜而头痛。
因为做海都是看天吃饭的，天气好的时候鱼就多点，风雨天就基本无鱼可收，一个月休息十来天也是正常。
加工厂杀鱼的工人大都是临时计件的，随叫随到。
所以附近村子的女人们要找点活干基本靠抢，要第一时间把鱼抢到手，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粗加工——杀鱼、起片出肉。
每个鱼堆旁坐上两个女人，花布围裙、花套袖、胶手套，大砧板、开鱼刀一应俱全。
大部分人穿的都是塑料拖鞋，好洗不心疼。
个别讲究一点的还套了双水鞋，所有的脚都是直接踩着满地腥臭的鱼废水、鱼鳞内脏之类。
整个空间腥臭冲天，呆上一会全身都给腌出味来，走到哪里都能彰显杀鱼人的身份，绝对熏倒一大片。
一条条肥硕的鱼在女人们熟练的手起刀落中，刮鳞、去皮、开肚、起骨、剁头、砍尾，一气呵成。
顺手甩到一旁的塑料托盘里，一片片鱼肉堆叠起来，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坐在碎肉机旁的是脚下不太灵便的人，别人把鱼肉清洗后扛过来放到他脚边，他就弯腰拿起，一片片往滚筒口里塞进去。
这活看似轻松却也有危险，那转动的滚筒暴露在外面，绞进去的鱼肉有时候会卡住机器动不了，人就得去帮助机器清理卡壳的地方。
拿一根小棍子在那地方捅着，还得万分小心，机器在不断地转动绞动，小棍子经常被绞得粉碎。
金一斛守过几次那机器，看到那不断绞动的机器把鱼肉绞进去再从下面吐出肉泥来，感觉那绞成一团的仿佛是自己的心，看得整个人发肉紧、牙痒痒。
有一次一个毛头小子光顾着跟旁边的女人聊天，把鱼肉连带自己的手伸到了那绞肉机里。
轰轰的机器一口把他的手指吃了进去，瞬时鲜血四溢、惨叫连连。
一群惊慌失措的女人围在那里大呼小叫，还是金一斛反应快，闻声冲过去扒开了人群。
他一手把机器关停，倒开一下后把那人的手从机器里拔了出来，撕了衣服做布条给他绑紧手腕止血。
有人去找车，有人扶着那小子。
金一斛看他的中指少了一节，赶紧叫人拿水来冲洗机器。
看鱼肉都清洗完了，开一下停一下，终于在机器的出口处掏出一小节手指头来。
众人哗然。
那小子在去医院的路上晕倒了，那小节手指头后来也没接上，据说是骨头压碎了，血管也绞没了。
大伙心有余悸地远离那机器好几天，之后又不得不再用起来。
金一斛在厂里可谓是万金油，哪里需要哪里擦。
除了杀鱼是村里女人们抢着干的副业外，其他不能计件挣钱的活他都得干。
鱼丸的加工工序并不复杂，但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
全厂最牛的就是那个做鱼丸的师傅，年纪轻轻，据说是老板家的什么亲戚，在广东那边当了好几年学徒，学成归来帮助老板开厂。
他掌握着核心技术，是厂里无可替代的人物，像神一样的存在。
鱼肉绞碎后，就到了搅拌成浆的环节，这是鱼丸成败的关键。
金一斛在师傅的指挥下，把一盘盘的鱼肉倒入搅拌机巨大的容器中，然后倒入一袋袋的生粉之类。
往往到加水加配料的环节，他就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看人家对他像防贼一样防着，金一斛的好奇心不禁给挑逗了起来。
有好几次，他在轰炸机一样的机器声中偷溜进搅拌车间，看到那师傅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往容器里倒，是粉状的，倒的时候还警惕地瞧四周看了又看。
金一斛觉得好笑，那是啥祖传秘方不成？搞得这么神秘。
搅拌到一定程度，师傅就从搅拌机的糊糊里捞起一坨，拿在手里搓揉，拿到嘴边尝尝，手一扬，“叭”地甩回到容器里，成了。
然后那师傅大声叫来金一斛，起浆。
他只得听令，努力地把半个身子扎到大容器里去，用手去捞肉糊。
好不容易装满一大盘，就拉到定型机边。
那里又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工友，他负责往定型机的漏斗里装面糊。
有个机器手在里面一下一下地切割，漏斗口出来就成了一个个小圆球，直接掉到下面冒着热泡泡的大锅里。
小圆球一个接一个往下沉，一会就浮上来一大片白花花的小丸子。
金一斛用一个大捞筛把浮起来的丸子捞起，放进一旁的敞口冷水缸里，这是“过冷河”。
另外一个人再把过了冷河的丸子捞起来，放到旁边排好队的筐子里。
一条铁链挂在钩子上，一个绞盘一台发动机，楼板掏个洞，就成了一架简易的升降机，框子被吊到楼上。
这楼是青砖木阁楼的老房子，人走在上面整个楼板都会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