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灾时救人于危难，理所应当
金智慧站在椅子上，水已经漫到他的半腰处，他努力伸手才够到了车厢半空的扶手，两手抓着吊在那里，像个调皮的小孩在玩单杠。
“你快下去，这水发得很急，情况不好啊。”金智慧催着他。
金一斛跨坐在车窗上，一条大长腿伸出窗外试探着外面的水位，另外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从狭窄的车窗中艰难地挤了出去。
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给水流冲得摇摆不定，伸出手来朝车里大叫：“老阴阳，快点！”
金智慧努力探出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泡在水里。
金一斛大手一伸把他捞了出来，直接架到肩膀上，扛着就趟水走了起来。
金智慧给横着扛在他细长瘦削的肩上，腰间被搁得生疼，却动弹不得。
他此刻看到的世界都是横着的，狂风挟着暴雨狠狠地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张嘴想叫，却猛地给灌了一口雨水。他只好闭目住嘴，感觉当下的自己就像一叶浮萍，正在随着风雨漂荡，不知去往何处。
金一斛此时可没那么诗意，水流湍急，已经漫过前胸，撞击得胸口发闷，他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了。
水的冲击力很大，他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凭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迎风走着。茫茫洪水之中，天地漆黑混沌，风雨交加，完全没有了方向感，他只能硬着头皮跟老天赌上一把了。
艰难地走着走着，金一斛的脚下不时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身一侧，就不可避免地让肩上的金智慧狠喝几口水，紧接着又给扛起来再经受风吹雨打。
刚透过口气，突然又给按下去猛灌几口，这样不断地来回着，金智慧给呛得奄奄一息。
他感觉自己就是偷情小寡妇给抓住浸猪笼也不过如此了，他想骂娘，可一张嘴又是一口水灌进来，心头那个火啊，在心里问候遍了金一斛的十八辈祖宗。
突然，一个浪头打来，金一斛感觉脚下踩空，“咕噜”一声水没过了头顶，他们沉到了水里。
眼前一片漆黑，冰凉的触感像一面光滑的墙，找不到着力点，一直往下滑着。
金一斛凭着海边人熟谙的水性，立马判断出自己可能踩到一个深坑里了。
他奋力地踩着水，把肩上的人就势拉到胸前，提着他的一条胳膊往上浮游起来。
金智慧给横竖交替地转换得头晕目眩，不知所以，冰冷的水从四面夹击过来，喘不过气，只好任由他拉着，一边划水一边借力，也跟着游了起来。
不知游了多久，金一斛感觉阻力越来越大，好像他们根本没有移动位置，一直在原地挣扎。
不好，水鬼拖脚。
金一斛心头一凛，海龙王还没回宫呢，他可不想给他做上门女婿。
金智慧感觉到了他的停滞和犹豫，赶紧伸过划水的手用力揪了一把他的胳膊。
金一斛吃痛回头，眼前的老阴阳只是一团比黑暗更黑的阴影，那双阴阳眼却发着光，他回过神来，分辨出水流方向，加速划水。
突然，他们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然后脚下就踩到了坚实的地方，一下站了起来，水落到了半腰处。
此时，天光露了出来，雨还在下，很大，但已经能看见附近的事物了。
“老阴阳，你没事吧？”金一斛知道金智慧吃亏在身高上，他今天喝进肚子的水一定不少，不由得担心起来。
金智慧这回还没喘过气来，脸色苍白，神情迷离，肚子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他感觉自己今天把这辈子欠下的水都喝完了，完成定量就可以直接飞升了。
金一斛看他那难受样害怕有事，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他提了起来，抓住他的小脚踝，像抓鸡一样倒提着，用力上下提拉，控水……
我的个天啊，金智慧突然身体被腾空而起，再来个倒挂金钩，刹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失控，肚子里的存货纷纷往下涌，七窍放水。
他奋力地舞动着四肢，像只垂死的阉鸡在金一斛的魔爪中做着咽气前最后的挣扎。
金一斛看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滞，水流也只剩下嘀达几点，就把他顺了过来，叉着他的咯吱窝举到眼前观察着，看是否需要做人工呼吸之类的。
“呼”一个巴掌劈头盖脸地呼了过来，金一斛一惊，迅速把长臂猿般的手臂伸直，金智慧的巴掌落空。
气得再来一腿，无奈他的“无影脚”也袭击失败，还差好长一段距离呢。真是人矮腿短，人穷志短啊，他只好认命地放弃挣扎，垂头不语。
金一斛看他那样子，也觉得自己行为过激了，人家也没给淹到非急救不可的地步，只是形势所逼多灌了几口水而已，人家老阴阳好歹也是海边长大的娃。
他后知后觉地赶紧把人放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老阴阳，不好意思哦，我这不也是怕你有事，情急了一点。”他把脑袋伸到金智慧面前。
“你打我吧，往死里打，顺顺你这口气，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金智慧这回才缓过气来，瞅着眼前扎着的黑乎乎湿淋淋的脑袋，真正气不打一处来，想找块板砖直接给他就地正法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来，却只重重地拍了下那脑袋，牙缝里挤出一句：“臭小子，我迟早得死在你手上！”
金一斛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惊恐不安。
金智慧笑着打掉他的手，一把推过去，金一斛软软地仰倒在水里，就那样躺着，半天不起来。
“别装死了，快起来，今天这场雨下得不寻常，周围肯定会有更大的灾害发生，我们还得赶紧去看看。”金智慧踢了脚摆烂躺倒的人。
金一斛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把他往肩上一带。
金智慧熟练地跨骑到金一斛的肩上，揪着他的头发，威风凛凛地一指前方，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出发……
这一个下午，方圆百里的十几个村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
那个年代的天气预报还没有那么及时和精准，之前只说未来多少小时将有大风大雨，雨量不明，风级待测，更难以预知灾害的等级。
百年不遇的大海潮怒吼着，冲垮了防波堤，随后长驱直入，淹没了村庄，给人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的没顶之灾，造成了当地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两人在洪水里半游半走，身边不时冲过好多沙发桌椅之类，远近的房屋都只看到半截墙体和屋顶。
突然有团黑影随水流翻滚着冲他们而来，近了，是个人。
金一斛眼疾手快一把将来人抱住，连同肩上骑着的金智慧一起全摔到了水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怀中的人是个年轻女人，已是昏迷不醒，只好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金智慧从水里浮起来，没有了肩膀可骑，只得可怜兮兮奋力踩水，不让自己淹没在洪水之中。
走了很久，找到一处未被淹没的高地。
金一斛把怀中的女人放下，毫不犹豫地给她做起了胸外按压加人工呼吸。折腾了好一会，那女人终于吐出几口水来，总算有了自主呼吸。
“老阴阳，你在这陪着她吧，我去了。”金一斛把他们安顿了，就转身离开投入了抢险救灾的队伍中。
“海仔，你注意安全，量力而行啊！”阴阳眼知道拦不住他，只好叮嘱一句。
那日，金一斛救出了两位被海水围困在家的老人，自己也被洪水中的硬物划伤，腿上拉了好长一条口子，肉都翻了出来。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哭喊呼救，又冒险在滚滚洪流中几次潜入水中，救出了五名在水里浮沉挣扎的一家子。
这里是离他家村子上百里地的村庄，他也没有穿志愿者或救险者的服装和救生衣，获救的人拉住他想道谢想留名，他赶紧挣脱转身走了。
天灾面前，救人于危难，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实乃天经地义，他自觉担不起这一声谢谢。
这样耽误了两日，金一斛在一群灾民中好不容易寻得金智慧。
阴阳眼自是不甘寂寞的，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还接了几单灾后祖屋修建的风水生意。
隔天早上，两人早起，躲开众人视线，偷偷搭上顺路的运输车重新起程，一路颠簸，去往百里之外的将军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