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应求助,守初心,小试牛刀声名扬
两人疑惑地定睛一看,破案了,有点哭笑不得,那人影居然是大珠排的黄老板。
黄老板闪身进来还没站稳,猝不及防地对上黑暗中睁着夜明珠般大眼睛的两人,吓得一激灵。
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很快放松下来,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呵呵,那个斛老弟,二位晚上好,晚上好啊,打扰二位的雅兴了,实在不好意思哈!”
金一斛看着他的狼狈样,也不觉意外,就是有点好笑,便站起来迎上去戏谑地说:“不敢当不敢当,这大晚上的黄老板闪亮登门,顿时令我这黄泥老屋大放珠光啊!”
“哈哈哈,斛老弟你说笑了。”那黄老板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到金智慧旁边,把手里的网兜往他脚下一放,自来熟地拿过他手里刚点上的“大碌竹”抽了起来。
珠乡当地有一个习俗,各家各户都有一根“大碌竹”放在门口或院里,主人永远备好一包熟烟丝和一盒火柴在旁边,谁想抽就捏一小搓熟烟丝塞到烟嘴里点燃抽去,一切自主自理,自得其乐。
村口的大榕树下、早餐店里、各人家门口,经常有几个做海佬(方言:打渔人)凑一堆,你抽一口我吸一口,一根“大碌竹”在粗糙黝黑的大手里传来传去,一搓烟丝抽一口,瘾大贪嘴的就接连点上好几搓一口气抽个够再转手。
大家睇海眼水(潮汐),聊打窝钓位,叹垒长城输赢,谁家女人前凸后翘,全是男人们的得意营生。
聊到兴起时,不禁粗鲁地问候彼此的父母兄弟,人人习以为常,也能和平相处,自是一番珠乡独有的风俗情趣。
此时,金一斛走过来坐下,老神在在地看着黄老板。
“呵呵,斛老弟,我这大晚上冒昧前来,可是真心实意来请求你帮助的。”黄老板把“大碌竹”讨好地递过去,指了指脚边说,“这几只青蟹是我刚抓的,拿来给你们喝口酒。”
“我听说斛老弟研究出了珠贝的补救方法,能不能请你上我的珠排去做做试验啊?”
金一斛接过“大碌竹”搁到马扎边上,看着阴阳眼,没说话。
金智慧会意,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现在我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还有勇气找上门来,佩服啊,你就不怕惹得一身骚吗?”
“哎呀,这是哪里话呀?”黄老板急切地表白道,“谣言止于智者,我们都是明白人,绝不听信那些闲话。我知道斛老弟的本事,也很佩服他的发心,我是真心来请求帮助的。”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是真的不想给你惹上麻烦。”金智慧挥了下手。
“我不怕事,现在只要能把我的珠贝救活了,那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会护着他。”黄老板信誓旦旦地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金一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金智慧捻着手里的烟丝,若有所思。
“你知道我是谁吗?”金智慧的阴阳眼透视一般看着黄老板。
黄老板愣住,一时没接上话。
对上那双黑暗中一亮一蓝的阴阳眼,他好像突然醒悟,有点兴奋地叫起来:“哎呀,您是珠乡三大怪之首的阴阳眼!久仰大名,今晚得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着就把手伸向金智慧。
“嗯,不必如此。那你应该知道,我能预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金智慧看着他眼睛,直接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
“海仔的发心是很好,他只想着帮乡亲们度过难关,尽量挽回损失,可是现在的人心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单纯啊。有人是真正需要帮助,有人却想借机把我们踩入淤泥里永世不得翻身。他得先自保!”
“我明白,我理解斛老弟的处境,但我真是……”黄老板急得抓耳挠腮。
“你还是去找养殖技术的负责部门吧,我这个臭名远扬的劳改犯如果上排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金一斛终于开口打断他,“你最终会得不偿失!”
黄老板激动地站了起来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怕这些,再怎么说我也是出来混的人,应付得来。我相信你,斛老弟,求你上排去帮我看看吧!”
黄老板一晚上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金一斛终于松了口。
“这两天我要看潮位,明日后半夜再出海上排。我要给珠贝做个小手术,做完了得马上放回海里。”
金一斛谨慎地说:“目前这个方法还只是理论,没有经过真正的实验,你确定你要做这个小白鼠吗?”
“横竖都是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做!”黄老板咬牙切齿地表了决心。
“那我们就一起来赌一把吧!”金一斛把黄老板拉起来,推出了门外,“明晚子时,你在西头海滩红树林那边接我上排。快回吧!”
黄老板满口应承着,探头看看四下无人,一溜烟闪身不见了。
金一斛回头,金智慧站起来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两股,伸了个懒腰,两人无语,各自转身回屋去了。
自从那夜答应了黄老板后,金一斛每晚都是后半夜悄悄出门,在红树林里走了很远的路,躲开乡人的注意,像偷渡客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到黄老板的快艇。两人把马达开到最小,几乎是一路漂移上到珠排。
黄老板支开守排的人,两人合力拉上几笼珠母贝。
珠棚的工作台前,加倍的灯光下,黄老板在旁边协助将珠贝绑架、递刀。
金一斛用自创的手术手法,将一只只泡过赤潮的珠母贝小心地撬开,把它们被堵塞窒息的腮及各个管道一一打通、连接。
看着金一斛像绣花一样细腻娴熟的手法,黄老板憋着呼吸,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个通宵下来,他憋得脑袋缺氧头痛欲裂。再看金一斛却依然精神抖擞,专注淡定。
黄老板真是打心里眼佩服感叹,这人该不是传说中的珠女转世投胎的吧?
他仿佛在金一斛的头顶上看到了莹莹的珠光。
半个月后,他们检测到术后的珠母贝生长加速,并且开始分泌新的珍珠质,包裹平整,品质良好。
补救试验成功了,黄老板的珠排上复活了差不多大半的珠母贝。
金一斛兴奋不已,黄老板更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虽然金一斛每次都是后半夜才出海登排,而黄老板也守口如瓶,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海上无风还三尺浪呢。
试验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多的珠民获知此事后,或带了海鲜半夜摸来或三五成群地登门求助。
金一斛每每想到“红树林事件”,心有余悸,均婉言拒绝了。
看多次请求无果后,珠民们甚至请动了族中长辈出面来说情。
面对乡亲们的殷殷相求,金一斛深知“树大招风”的禁忌,心里七上八下捉拿不定,只好跑去找金智慧。
“老阴阳呀,你说这事该咋办,我帮还是不帮呢?”
金智慧整个人趴在那张用巨大的古船甲板做成的桌面上,身下摊开着一张同样显得巨大的《大将军故居图》。
他握着毛笔的手从容不迫地勾画着门前的水道,动作滑溜,线条流畅。只见画里的建筑气势巍峨,依山傍水,透出地杰人灵之气,让人见之不禁赞叹不已。
闻言,他头也不抬继续勾线,直到把水道画完。
他指着画面让金一斛看,慢条斯理地说:“你看,玉带缠腰,官居要位,好风水啊!”
金一斛凑上前歪头看了一会,有点无奈地看着金智慧说:“老阴阳,你快帮我指个方向啦,我该如何应对呀?”
“你嘛,”金智慧抬头也不看他,只用手里的笔头重重地点了点金一斛的心口,“从心而为!”
说罢埋头继续画了起来,不再理会他。
“……”
金一斛站了一会,心中明了。
他突然伸手把金智慧从桌面上抱了起来,往地上一放,就转身蹦跳着跑了出去。
金智慧正画得兴起,突然被腾空捞起再重重落在地上,再看到那飞身逃窜的背影,一脸懵逼,呆立屋中,独自凌乱。
“臭小子呀,就知道欺负我老阴阳,有本事你到海里蹦哒去呀。”
他知道,海仔那小子,就是个蹦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