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遭举报,要定时报到
“海仔你怎么啦?”金智慧吓得丢掉手里的扫把,伸手想扶他。
金一斛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像晕船一样身体不稳,只好把手撑在金智慧瘦小的肩膀上,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没事,可能是几天没睡觉累的……”金一斛放开他的肩膀,艰难地站起来,硬撑着踉跄地向屋里走去。
刚才他的胸口和肚子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脚,这会痛得有点难受,他不想老阴阳担心,快点进屋躺下就好。
骄傲的心跌落尘埃,总得经过一番历练。
对于一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人,他想要再融入这世俗社会之中,忌讳、偏见、鄙视、孤立、打击、抛弃、杜绝,这些人间百味,他都要有思想准备,有可能都得逐一尝遍。
金智慧看着金一斛狼狈落寞的身影,摇摇头没有跟过去,只是默默地打扫完院子,轻轻关上门走了。
他知道,此刻金一斛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空间,独自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任何的外力只是表面的抚慰,他需要的是历炼内心的强大,是受伤后自愈的结痂。
遭遇红树林“围剿”后,金一斛又有几天没出门。
他跟金智慧自嘲道:“我这脆弱的小心灵啊,到底还要经受多少的风雨洗礼,才能做到心如磐石无转移呢!”
金智慧想带他去将军故里那边散散心,他拒绝了,还调皮地伸下舌头把头一缩,回身把门关严实了,继续埋头研究珠贝的管道。
人要成功,必先疯魔。
随他去吧,金智慧也转身出发,继续他的修葺将军故居工程去了。
这日一早,金一斛照例勤勤恳恳地清扫着院子,每日准时送达各种不可名状的粪便,他习以为常了,哪天没有还觉得少了什么。
门口动静,抬头看到院门被推开,进来的人让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全身冰凉,呆在原地。
这是两名警察,一个面无表情脸上线条僵硬,一个顶着张稚嫩的娃娃脸,像个不谙世情的学生。
“请问你是金一斛吗?”娃娃脸警察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问道。
“我,我是……”金一斛丢掉手里的扫把,不由自主地立正了回答。
娃娃脸见状,不禁微笑起来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继续说:“我们是管辖这个乡镇的片儿警,”他一指旁边表情僵硬的警察,“这位是劳警官,你叫我小赵就好了。”
“哦,两位警官好!”金一斛站着不动。
“我们来了解一下你出狱后的情况,你回来后还没有主动到辖区派出所去报备呢。”劳警官开口就直达主题。
“我,我回来后一直不是很舒服,躺了几天,所以没有及时去报到……”金一斛有点心虚,他回来差不多一个月了,给那些糗事弄得居然忘记了去报备这么重要的事。
劳警官可没那么好糊弄,他拿出了一堆资料举到金一斛眼前,严肃地说:“你现在还在监外观察期,你可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惹事生非。”
“我没有啊,我一直遵纪守法,我一定认真改造思想。”金一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转身跑回屋里扛了两张凳子出来给两位警察让座。
他可不敢把警察让进屋里坐,现在屋里腥臭难闻,贝壳遍地,贝肉肢解如作案现场,他可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坐了,麻烦你现在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娃娃脸温和地说。
啊,去派出所,金一斛再度头皮发麻,全身寒凉。
磨蹭了一会,看警察没有半点可商量的样子,他只好低着头,捡起地上的扫把靠在门边,跟着警察出了门。
外面理所当然地早已围了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乡民。
金一斛索性两眼一合、关闭五识,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硬着头皮上了门口的警车。一阵阵议论声中他感觉车子慢慢地开动了,正在驶向那个曾经噩梦开始的地方。
到了辖区派出所,金一斛看到大门口的字就开始半边头痛,这是他在里面那几年落下的毛病。
“金一斛,这两天有人举报你偷偷摸摸上了人家的珠排,还到处散布谣言说珠母贝在这几天会大量死亡。”
劳警官举着手里的材料,一下拍在桌子上威严地说:“你这是在严重影响社会安定知道吗?你必须老实交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一斛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炸得他哑口无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问你话呢?”
“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少在这给我装糊涂卖傻,你可知道散布这种谣言的后果?”劳警官的冷脸往金一斛脸上凑了过来。
“那会对珠乡的珍珠养殖业造成恶劣的影响,让民心不安,你承担得起吗?难道你还想再进去吗?”
“我,我没有散布什么谣言呀!”金一斛这回反而镇定下来,这世人颠倒是非的能力实在太强大了,他不得不为自己争辩几句。
“我是上过几个珠排,我是去找工做的。对于珍珠养殖我有技术有经验,可以在排上做工的。前段时间这么大面积的赤潮淹过,珠母贝会出现大量死亡,是个做养殖的人都心知肚明呀,我只是提醒他们而已,怎么就成了我在散布谣言呢?”
两名警官快速地对视了一眼,无语。
“这几天我还研究出了补救的办法,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珠排去试验,我只想为大家把损失降到最低。可是前几天他们却来围攻我,说我是劳改犯要断他们的活路,是我把珠贝给弄死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tm的已经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了,他们还要告我造谣,他们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金一斛气得就差拍桌子了,他在脑子里给自己上了紧箍咒,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作妖,你们不去调查凭什么就给我下定论?”金一斛气愤地站了起来。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还有理啦?”劳警官指着凳子,摆着一副不容置疑的官相,“你给我坐下。”
金一斛倔强地站着,盯着眼前的人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怕什么举报,我更不怕什么谣言,你们大可以去调查,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怕那白的真能给抹黑了,邪真的能压得了正啦!”
娃娃脸看着他,有点动容地劝道:“金一斛你先冷静一下嘛,对于举报我们会去做调查的,事非黑白自会清楚。你现在还在观察期,要记得每个月来所里报告一次思想情况,对于有些人的偏见,你还是要先忍耐一下。”
他把一张表格递给金一斛,“你先把这个填写一下。”
金一斛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瞄了一眼《思想汇报表》,他不好拂了眼前这个看似同情他的娃娃脸警官面子,只得勉强坐下,龙飞凤舞地填了起来。
劳警官拿着他填写的表格,皱起了眉头,张嘴正要说什么。
“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金一斛又站了起来。
“咳咳,那个今天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找你要随叫随到。记住了,一个月来报到一次。”娃娃脸抢先回答,还温和地对他点点头。
“那就——谢了!”金一斛一阵风似地跑出了派出所,没给劳警官开口的机会。
屋里,劳警官严肃地对娃娃脸说:“小赵,你这样太没原则了,对出狱人员的监管绝对不能放松,态度要严谨,要……”
“得得得,人家是刑满释放人员又怎么样?人家又没真干什么坏事,再说了,当年那起案子的始末黑白……算了,反正这举报我们调查就是了。”娃娃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心有不平意。
正如金一斛所说,公道自在人心。经过娃娃脸的深入调查,不说真相大白,但也基本中止了谣言。
经查证,其实那天早上的“围剿”行动是早有预谋的。
先是有人上到珠排去说三道四,让大家小心有人想破坏生产,想利用珠民迫切想挽回损失的心理发“灾难”财。
珠民们不明真相,看到自家珠排的珠母贝接连死亡,眼看投资要血本无归,心里的惶恐和气闷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于是就跟风闹了起来。
反正墙倒众人推,罚不责众,多自己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先爽而后快。
过了几日,派出所和村委辟谣的通告贴出来后,算是还了金一斛一个清白。
有些珠民为那天早上对金一斛的过激行为感到惭愧,也有些珠民想寻求他的帮助。
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还想火上浇油另生事端,但也总算暂时安静了几日。
这天夜里,金一斛和阴阳眼一起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吹着“大碌竹”。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快速地闪了进来。
正在吞云吐雾的两人一惊,真正奇哉怪哉,这是哪个小贼惦记上他家的什么“金银珠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