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多雨
今年秋天格外多雨，天气也比往年要凉上许多。
此刻，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我捧着暖手炉坐在暖阁内，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耳边是弘的朗朗读书声。
读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确实刮了一场大风，又飘着雨，直到现在都没停，可我这宫中，并无海棠树。
院中唯一的梨树早就已经谢了花，被风卷落的枯黄叶子一早便被宫人打扫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萧条的立在院子里。
“娘娘，咸福宫敬贵妃身边的人来说，惠妃染了风寒。”
沈眉庄染了风寒？
自从甄嬛去世，我再不曾见过沈眉庄了。听宫里人说，她一直郁郁寡欢，变的不爱与宫里人打交道了，对皇上态度也十分冷淡，渐渐的，便也无人再往她的住处去了。
她每日也只抄抄书，念念佛，常常去宝华殿进香。
活得像是和整个后宫忽然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分水岭。
“请太医了吗？”
我语气中夹杂着些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关切。
敬妃身边的小宫女老老实实答道，“惠妃娘娘发起了高热，却拒绝前去的太医诊治，只呓语不断着……我家娘娘说，还是请锦贵妃娘娘亲自前去看看吧！”
“你且去候着，我换了衣服便随你去咸福宫。”
小宫女闻言，忙行礼去外殿候着了。
我看了一眼外头带着寒意的秋雨，叹道，“只怕沈眉庄并不愿意见我。”
玉树取了件身厚实的衣服出来给我换上，又给我系上披风。
“说不定惠妃娘娘已经放下了，更何况，是敬贵妃请小主前去的，小主不要为此伤怀。”
芝兰换了一个烫的暖手炉塞到我手中，“天冷，小主又畏寒，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我颔首，“让玉树陪我去就好，你在宫中看着弘读书吧！”
弘听我提到他，乖巧道，“外头水汽重，额娘一定要打好伞。”
“好，等额娘回来了，让芝兰给你做火腿酥吃。”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可猛地走入雨中，还是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软轿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停在了咸福宫门口。
敬贵妃正在存菊堂的正殿内等着我，一见我来，才似找到了主心骨般，握紧了我的手。
“妹妹你总算来了，惠妃她……你快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存菊堂的寝殿比我从前来时简陋了不少，沈眉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不停呢喃着。
“温实初…温大人…采月，去请温太医……”
“嬛儿，是我不中用……嬛儿……”
“……”
寝殿内除了意识不清的沈眉庄，便只剩下近身伺候的采月，还有我和敬贵妃。
“妹妹你瞧，这我哪敢请太医来看呢？惠妃魔怔了似的，一直翻来覆去的喊那两个名字，这可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啊！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会一怒之下，赐死了惠妃也未可知啊！”
我走近床榻，想仔细看看沈眉庄，可采月一脸警惕的看着我，敬贵妃也拉住了我。
“妹妹就和我一起在这儿远远瞧一眼便好，近日天凉，妹妹身子也不好，别再过了病气。”
沈眉庄她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我来之前，已经派我宫中的小寿子去太医院请李太医了，李太医最是谨慎，必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敬贵妃紧张的攥紧了手帕，问道，“这个李太医我倒是也有印象，不过那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当真可靠吗？妹妹可有把握，若这位李太医不可信，只怕牵连妹妹。”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我话音才落，外头便报，小寿子将李知扶请来了。
李知扶进殿后，目光不动声色的从我和敬贵妃身上扫过，面色冰冷地行礼问安后，“是哪位贵人需要诊治？”
敬贵妃尴尬一笑，指了指在床榻上躺着的沈眉庄道，“是惠妃，她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热。”
李知扶拎着药箱，向敬贵妃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向沈眉庄走去。
敬贵妃扯着我的袖子耳语道，“你瞧，这模样比外头的天还冷。若非妹妹引荐，我可不敢用他。”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李知扶从头到尾好像没有听到沈眉庄的呓语一般，把脉，开药，嘱托，告辞，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药很快熬好送了过来，采月伺候着沈眉庄喝了药，沈眉庄才安静下来，昏昏沉沉熟睡了过去。
敬贵妃见此，一颗心也总算安定下来，拉着我去了她屋里。
“本是我宫中的事，劳烦妹妹了。”
“我与姐姐之间，说劳烦就见外了。”
咸福宫还未烧炭，比承乾宫冷了些，我捧着热茶，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敬贵妃叹了一口气，“你说，惠妃与甄氏情同姐妹，十分要好，昏迷之中思念甄氏倒也情有可原。这太医院小小的太医温实初……”
谁知道呢？谁知道这辈子没有感染时疫的沈眉庄，是何时对温实初动了心，生了情呢？
“是啊，真是奇怪。”
许是看出我并不想深究此事，敬贵妃很快便换了话题。
“许久不曾和妹妹下棋了，恰巧今儿下雨无事，不如切磋切磋？”
我淡淡一笑，“我也正有此意，许久不曾向姐姐讨教了。”
宫人很快将棋盘摆上，可我和敬贵妃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之上，所以这棋下的也是没滋没味。
“娘娘，娘娘……”
敬贵妃身边的小宫女从外头慌张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没见锦贵妃在这里吗？没得失了规矩，让人笑话？”
我不在意的一笑，“姐姐身边的人向来稳重，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这样着急要来告诉姐姐。”
我转头向那小宫女问道，“可是惠妃醒了？还是药不管用，烧得更厉害了？”
小宫女向敬贵妃叩头认错后，答道，“都不是，是御前的公公来说，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