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骄傲
御花园的风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春夏秋冬，都长的极为相似。
其实，本就没什么可看的。
尤其是在宫中生活多年后，发觉御花园依旧与我初入宫时没什么两样。
皇上看起来精神确实好了不少，好像已经从被甄嬛和亲弟弟戴绿帽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臣妾听说，前些日子新选进宫的孙答应很得皇上欢心。”
皇上脚步不停，语气中夹杂着宠溺，“弘安都已经懂事了，怎么你这个做额娘的，还这样小气？”
面前之人虽连头都没回一下，可我脑海中却清晰映照皇上此刻的表情，欣慰又愉悦，带着被人惦记喜爱的满足感。
“若非皇上今儿寻了臣妾陪着逛御花园，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忘了妧妧呢！”
面前之人这才回过身来，手中握着一支才攀折的桂花，“朕怎么会忘了你呢？”
桂花香味浓郁，此刻漫溢在我与皇上之间。
逛完了御花园，皇上便与我一同回了承乾宫，殿内茶点都已经备好。
“你这儿蟹粉酥做的倒是极好，像极了从前世兰宫中做的。”
因为这方子，本就是出自翊坤宫。是从前华妃赏我的蟹粉酥，芝兰吃了一次，便复刻了出来。
“敦肃贵妃在世时，待臣妾极好，为人大方，从不藏私，见臣妾喜欢她宫中的点心，特地赏了臣妾方子。”
皇上捏着手中剩下的半块蟹粉酥，目光悠悠，似是在怀念。
“世兰她虽然性情跋扈了些，却最是大方不过。”
“逝者已逝，皇上心中既然还念着敦肃贵妃的好，不如再赐她一份哀荣？”
皇上眉心闪动，显然是早有此想法，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机会，缺一个人向他提出来。
“皇上恩典，宫中姐妹都已加封，可也不能厚此薄彼，忽略了已经去了的姐妹们。且臣妾知晓，皇上最是长情念旧之人。”
“妧妧如何得知朕是长情之人？”
皇上微眯着双眸看向我，他今日虽精神好了不少，可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之态，让我更加不喜与他相处。
“臣妾与皇上同床共枕多年，怎会不知皇上长情？”
面前的老脸颔首点了点头，“朕与世兰多年夫妻，不想辜负朕与她之间的一片深情，也不想百年之后，落得一个克待妃嫔的名声。”
他停顿一瞬，继续道，“那便听你的，朕便加封世兰为敦肃皇贵妃，以示圣恩。”
“皇上圣明。”
“朕晚些便让小厦子去宣旨。”
皇上吃完了一整块蟹粉酥，端起茶开始慢慢饮着。
“说到小厦子，倒是让臣妾想起苏培盛来，不知他身子可好些了？”
皇上面上露出些悲伤之色，语气感慨道，“今早太医来回话，说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朕已经吩咐了内务府，可将苏培盛的丧事办的隆重些。”
面前之人哀叹一声，眉眼都染上哀伤。
“朕从记事起，苏培盛便伺候在朕身边，唉，没了他伺候在朕身边，还真是不习惯。”
苏培盛兢兢业业，费心尽力伺候皇上数十载，最后竟只换来一句不习惯吗？也只得到一个隆重些的丧事吗？
我见皇上没了再继续吃点心喝茶的意思，便递上了擦嘴的帕子。
“是小厦子伺候的不好吗？”
皇上擦着嘴摇摇头，“小厦子是苏培盛手把手带出来的，自然得用。”
“皇上念旧，一时不能习惯贴身伺候的太监换了人，也是正常。”
皇上微微颔首，我便打住了话头。
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只是不曾想，白日里还提及的苏培盛，竟在当天夜里便过身了。
小厦子找到承乾宫时，我才卸了钗环，人正捧着书，已经有了困意。
被这消息一激，困意消散了个干净。
“这会孙答应正在侍寝，奴才不好进去用这事惊扰了皇上，只能来求娘娘，让奴才出宫去送师傅最后一程。”
“今夜皇上身边你可找了妥帖的人顶替你？”
小厦子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开口说话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已经找了。”
“那便去吧！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会说是本宫放你出宫的。”
“奴才谢娘娘成全。”
小厦子叩完头，便撩着袍子向宫外方向奔了去。
玉树手中捧着一件颜色清淡的披风跟了出来，轻手轻脚披在了我身上。
“已经入秋了，夜里天凉，小主还是回寝殿安置吧！”
我目光盯着空中悬着的一轮明月，喃喃自语般问道，“玉树，你看，今晚的月亮怎么是红的？”
玉树盯着银白色的月亮，眨了眨眼。
苏培盛的葬礼结束之后，小厦子便回了御前当差，也被皇上正式提拔为了御前总管，脱去了那身红色的太监袍子。
是夜，我正坐在灯下托着下巴看跳跃的烛火，许是看得久了，眼前也有些发晕。
“今儿又是孙答应侍寝呢！”
我将双手覆盖在眼皮之上，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满脑子都是今天白天，李知扶那句，“皇上的内里已经被掏空了，若是再如此不知节制下去，只怕……”
“偏殿的灯还未熄，这么晚了弘还在读书吗？”
玉树正握着剪刀剪灯芯，闻言也凑着窗户向亮着光的侧殿看去。
“咱们六阿哥最是用功。”
“夜深了，再看下去要伤眼睛的。端盏安神茶来，随我去提醒他歇息。”
进了偏殿，便能闻到浓重的笔墨味道，弘的小身影正在烛光之下抄写书上的内容。
“弘。”
“额娘！额娘怎么还没歇息？”
见是我来，弘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向我走来。
“弘不是也没歇息吗？”
“儿子……四哥聪慧，儿子见四哥读书十分卖力，所以……”
“所以我们弘有危机感了对不对？弘想做厉害的人吗？”
“儿子想做让额娘骄傲的人，想做可以保护额娘的人。”
小小的人，扬起脸来，表情认真又坚定，让人心中跟着塌陷柔软。
“弘一直是让额娘骄傲的弘，不必事事比他人拔尖。好好吃饭，早些睡觉，长高长大才是弘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