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俱是天恩
支起的窗子刮过一阵凉风，将叶澜依耳鬓旁的流苏微微吹动。
“嫔妾曾听闻，在嫔妾入宫之前，娘娘也曾养过一只狸奴，还是皇上亲赐的呢！”
她将从窗外收回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过，这送猫之人和杀猫之人是同一人，娘娘当真不恨吗？”
梨花树下不止有才睡醒的团绒，还有我那长眠树下的福星。
怎么可能不恨呢？
我抿紧了唇，生怕漏了恨意出来。腹中翻涌的情绪拥堵在喉咙处，最终融汇成一句。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逢魔遇佛，皆为度化。”
叶澜依不屑的“切”了一声，“娘娘这话实在痴傻，倒是嫔妾高看娘娘了。”
我抬眸看向叶澜依，目光凌厉。
叶澜依眸中却并无他人看到我这眼神的惧怕之意，更没有俯首跪地告罪，只是淡淡一句，“嫔妾失言。”
算是对我警告眼神的回应。
“既然团绒醒了，那嫔妾便先带团绒回宫了，告辞。”
“皇上近日精神不济，自病愈后便执着于服食丹药，叶贵人侍奉皇上左右时，也要常劝慰皇上，多饮一些安神汤。”
叶澜依立在原处，目光悠悠的重复道，“安神汤？娘娘关心皇上的同时，自己也该多饮一些才是。”
我隔着窗子看向抱起团绒自顾自离开的青绿色身影，心中倒有些羡慕她敢爱敢恨的洒脱。
玉树见叶澜依离去，才交叠着手走了进来。
“晚间皇上睡下前，让小禄子给皇上送一碗安神汤去。”
“是。”
已经入秋，夜凉如水。
我正坐在窗边，与自己对弈。
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旗鼓相当，指尖之间的白子一时间找不到安身立命之处。
小禄子从养心殿回来后，便安静站在一旁，等着我下完这一盘回话。
“无趣，不玩了。”
我将白子随意丢在棋盘上，砸落了两颗黑子。
“皇上可喝了安神汤了？”
小禄子躬身行了一礼，才道，“奴才按照娘娘的吩咐，掐着时间去的，到的时候叶贵人才陪皇上用完膳，正在服食配置的丹药。”
“皇上一开始只说自己最近精神头十足，不需要喝劳什子安神汤，还是厦公公接了过去，叶贵人劝着，皇上才喝了。”
我淡淡颔首应了一声，“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小禄子走后，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玉树见我眉头微蹙，便上前为我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翌日一早，我梳洗结束之后，李知扶已经拎着药箱候在殿外了。
“怎么今儿来的这样早？”
李知扶一边取出脉枕一边答道，“自皇上迷上丹药之后，便甚少传召微臣前去把脉了。太医院最近也清闲些，微臣便想早些见到娘娘。”
我隔空虚点了一下李知扶，无奈笑道，“李大人嘴上功夫见长。”
李知扶也不否认，反而顺着我的话应下来，“还有进步空间。”
冰凉的指尖在我的手腕处游走一阵，指尖的主人轻声道一句，“娘娘玉体安康。”
随后便攥紧了我的手腕，向自己的心口处摸去，“微臣心安。”
“李大人心跳的这么快，可不像是心安的样子。”
我使坏在他的胸口处抓了两下，挣脱出来。
李知扶微微握紧了空荡荡的手心。
“好了，说正事吧！”
我摸了摸他的下巴，算是哄他。
“叶贵人向微臣讨要朱砂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娘娘又不时送去安神汤给皇上，只怕如此速度下去，会让人察觉异常。”
我咬紧下唇，良久才吐出一句，“是我太心急了。”
“若是徐徐图之，不出一年便也成了，娘娘实在不必心急。有叶贵人加重皇上丹药中的朱砂含量，何须脏了娘娘的手，再送去安神汤呢？”
李知扶像是成了精的北极狐，语气魅惑，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若是来日事发，也不过是叶贵人一人所为，也牵连不到咱们身上不是？”
“我只是想在安陵容平安诞下孩子之前，送走他。”
我将手递回李知扶的手心，“知扶，我怕。”
我怕此事不成功，落得个满盘皆输，株连九族，牵连家人的下场，也怕安陵容诞下孩子之后，地位稳固，便不再惧怕我，抖出我与李知扶之事，落得和甄嬛与果郡王一样的下场。
李知扶将我的手包裹起来，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也不透一丝光亮。
他语气坚定，“别怕，有我在，必让娘娘得偿所愿，护娘娘周全。”
“叶澜依不能留，她对果郡王的感情已经痴迷到了疯狂的地步，若是皇上……下一个便会对我下手。”
“微臣来想办法，娘娘安心即可。”
李知扶慢条斯理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又在铜镜前检查一番，才拎上药箱面色如常的离开了承乾宫。
午后阳光明媚，我正坐在梨树下，陪着玉树绣花，那是给我新绣的帕子，花是开得正好的芍药。
“娘娘，内务府的人来了。”
小禄子禀了一句，身后跟着笑的一脸谄媚的小德子，小德子身后又跟着两位小太监，合力拎着一个竹篮。
才走近，我便闻到一股鱼虾特有的腥味。
“今秋御膳房新到了一批螃蟹，个个膏肥黄满，知道娘娘喜欢，师傅特意吩咐奴才挑了些最好的、新鲜的送来孝敬娘娘。”
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上前一步，将竹篮掀开，果真新鲜，螃蟹还活蹦乱跳的。
“不枉本宫疼你们，算你们有孝心，跟着芝兰将东西放下，领赏去吧！”
三人笑眯眯的又是谢恩，又是恭维了一番，才跟着芝兰往小厨房去了。
前脚内务府的人刚走，后脚小厦子便又来了。
“皇上今儿兴致好，请娘娘一同去御花园赏花。”
我看着眼下青黑的小厦子，不免有些心疼，这些日子，苏培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白日里忙着伺候皇上，晚上回去还要去苏培盛跟前尽孝，实在辛苦。
“好，我更了衣便去，劳你等等。”说完，我便转头向玉树吩咐道，“前些日子父亲送进宫的人参，你拿了给小厦子，这样连轴转，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见小厦子面有推脱之意，我又继续道，“皇上如今身边得用的人不多，你万不能再倒下，再者，本宫身边也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