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身不由己
叶澜依来得倒是快。
“叶贵人？小主素来和她没什么交集，她怎么忽然来了我们宫里寻小主？真是奇怪。”
芝兰打开笼子，将手中的瓷碗放进去，正“喵喵喵”逗团绒来吃的人忽然一拍脑袋，而后忽然恍然大悟的看向我，“这白猫是叶贵人的！”
玉树此刻也回过神来，“奴婢怎么忘了这点，春禧殿可是得了皇上额外开恩可以养猫的。”
二人说完，又觑着眼睛偷偷看我的脸色。
我看着对面前的食物和水丝毫不为所动的团绒，无视二人的眼神，淡淡吩咐道，“请叶贵人进来吧！芝兰，去备茶水和点心。”
芝兰动作快，叶澜依迈入暖阁行了个潦草到极致的礼，坐下后，茶水和点心便摆上了桌。
叶澜依自入宫后，便鲜少显于人前，以至于从前也没什么机会细看叶澜依的眉眼，相隔多年的荧幕印象也早已模糊，只隐约记得是个冷冰冰的带刺美人。
常常叉着腰，傲气凛然的噎得人说不出话来，便是皇上面前，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今日一见，细细打量，才发觉她身上这股子傲气确实有几分昔日华妃的风采。
“今儿我宫里备的茶是雪顶含翠，不知叶贵人喜欢什么茶？日后叶贵人再来，我好让她们提前备上。”
叶澜依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便又迅速放下了。
“嫔妾不懂品茶，能入口解渴，即便是一碗清水都好。”
我眉眼一弯。在这宫中待的久了，弯弯绕绕之中，有人直来直往倒也新鲜。
“叶贵人倒是个爽快人。”我目光一转，落在她今日穿的青绿色宫装上，上面绣着开得正好的合欢花。
“叶贵人好似很喜欢合欢花，前些日子才求皇上将凝晖堂本欲尽数砍去的合欢花赐给你，今儿这衣服上绣的也是合欢花。”
叶澜依低头看了一眼绣在自己袖口处的合欢花，目光凌厉的转向我。
分明是想质问我些什么的样子，可那目光却又柔和下来，唇角也微微上扬。
“合欢花可以入药，白白砍去也是浪费，嫔妾近日身子不好，便求皇上将那些合欢花赏给了嫔妾，移栽到了春禧殿。”
“是啊，若是白白砍去的确可惜，不想叶贵人冷面之下也有一颗惜花之心。”
我心中忽然想起院中那棵梨树，目光不自觉便偏移出了窗外。
叶澜依随着我的目光，一同望向窗外的梨树，不过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树下笼中翻着肚皮睡觉的团绒身上。
“去养心殿求皇上赐花时，嫔妾倒是恰巧听闻了一桩趣事，昔日果郡王与甄氏的私情被发现，还是娘娘当夜邀皇上去宝华殿为太后诵经，才恰巧发现的。”
我哀叹一声，面上露出后悔之色。
“所以时至今日，我依旧在后悔。若那夜我不曾邀皇上前去宝华殿，是不是便不会牵扯出这样有损皇上清誉，皇家颜面之事。”
越说我面上的表情越悲痛，此刻已是有些抽噎，“更不会害的果郡王和甄嬛二人失去性命，虽是无心，可只怕佛前日夜祈祷，也无法洗清我身上的冤孽。”
叶澜依面色并无缓和，依旧是冷着眉眼看我，笑意都染上些冷漠的嘲讽之意。
“娘娘是后悔自己间接害了二人的性命，还是后悔自己因此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险些失宠，如今还被分权。”
我敛去脸上的伤心之意，不可置信看向叶澜依，“叶贵人为何这样说？本宫自问不曾得罪过叶贵人，可在叶贵人眼中，本宫竟是将宠爱权利看得比人命还要重要之人吗？”
叶澜依压下嘴角，冷冷说道，“既然娘娘是无心之失，又因此日日悔恨，怎么不向皇上求情饶恕二人性命，反而婉转承恩，好不殷勤！”
“入了这紫禁城，便只剩下身不由己四个字，想来叶贵人也是理解的。”我用手中的帕子擦拭干净面上的泪水，端起茶水，一口一口抿着，压下喉咙中的干意。
叶澜依眼神黯淡了几分，却依旧嘴硬道，“嫔妾倒是不知晓这世上，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我挑眉看向叶澜依，幽幽反问道，“是吗？”
既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又是如何入宫的呢？
这话简直是往叶澜依心口上扎刀子，我实在无需与叶澜依撕破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叶贵人应该听说过这个道理吧？说到底，终究不过一句身不由己，不是吗？”
是我带皇上前去宝华殿，才导致果郡王丧命黄泉，可要果郡王命的人从来不是我。
是皇上。
是那位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吹着枕边风的妃子。
叶澜依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袖口出神。
“听闻两朝元老沛国公的独女孟静娴苦恋果郡王多年，自得知果郡王逝世之后，便一病不起，沛国公遍请名医也没能救回自己的女儿，孟小姐已于一个月前去世了。”
我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盖，口中缓缓将孟静娴的死讯告知给眼前人。
说来，孟静娴倒也真是个痴情人，以她的身世才貌，什么样的儿郎寻不到，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果郡王？
“娘娘怎么忽然说起了宫外的事？”
我支着下巴看向面有醋意的叶澜依，“因为这桩宫外的事，倒是让我联想到叶贵人。怎么叶贵人对果郡王之死如此耿耿于怀，还特意放了自己的爱猫出来，拦了我的轿辇，借要猫的名头来接近质问我，是否有意要害死果郡王。”
叶澜依面色微微露出慌乱，像是被揭穿心思的小姑娘。
我弯起嘴唇，语气惊讶道，“难道叶贵人的身心并不完全属于皇上？”
听到“属于皇上”四字，叶澜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黑如锅底。
“嫔妾既然已经入宫，自然是皇上的人。”
这语气，不像是皇上的人，倒像是皇上的仇人。
我指了指窗外已经睡醒在舔毛的团绒，“叶贵人的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