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颜面
待我换了衣服赶到宝华殿时，皇上早已到了，他面上的神色复杂，有心疼，有久别重逢的感慨，还有掩饰不住的猜忌与怀疑。
可人却依旧端正坐在甄嬛的床沿边上，与昏迷中的甄嬛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我俯身行礼时，他才察觉我的到来，伸出一只手来扶我。
“你近日劳累，怎么还急忙赶来了？”
“臣妾担心莫愁娘子，无法安心在自己宫中等着。”
我面上挂着真切的担忧看向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甄嬛。
见皇上随着我的目光一同再次落在甄嬛脸上，我才将目光偏移，定在皇上与甄嬛交握的手上。
冬日到了，甄嬛的冻疮又复发了。
太医虽然来得迟了些，不过小允子倒是一心为主，见温实初和卫临今日都不在太医院当值，除了李知扶还请来了三四个太医。
皇上免了几人的礼，我让开床前的位置，供太医为甄嬛把脉。
第一位太医的手搭上甄嬛的脉搏，面色有一瞬间迷茫和不可置信，而后面色越来越凝重。
起身后便对身旁的另一位太医道，“微臣医术不精，还是请江太医再看看吧！”
皇上面前，江太医便是心中再疑惑也只能憋着，闻言忙上前为甄嬛搭脉。
甄嬛在宝华殿的住处不比其他妃嫔的宫殿，虽不至于四处漏风，却也是冷的厉害。
可偏偏在众人悄悄搓手取暖的时候，几位太医为甄嬛搭完脉之后，却不约而同的流起汗来。
皇上见众人把完脉之后，皆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存了些怒气，面上担忧更甚。
“莞嫔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莞嫔？原来皇上心中，甄嬛还一直是昔日的莞嫔吗？
皇上此话一出，几人额角细密的汗珠越滚越大，来不及用袖口悄悄擦拭，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有话便回，若再这般吞吞吐吐的，朕便把你全拉下去斩了。”
皇上的语气又淡又平，可却不难听出是压着怒气的。
几位太医你看我，我看你，我看你，最后交换一个眼神，江太医像是要赴死一般顺着皇上的称呼开口道。
“莞嫔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几位太医就在太医院就职，怎么可能不知道近日宫中的流言，所以在诊出甄嬛怀有身孕的脉象之后，才会这样诚惶诚恐。
可偏偏也是这样的反应，更加深皇上心中的怀疑。
恰巧此时敬妃和沈眉庄也赶到了，听到这话，二人面上表情皆是一惊。
“什么？”
皇上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可周身却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江太医此刻额头触底，像极了一只想尽力隐藏自己鸵鸟，可皇上的视线就那样直直落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再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皇上手中的玉串被狠狠摔在地上，玉珠散落到各个角落。
屋内众人齐刷刷跪下。
此刻众人口中齐声高呼的“皇上息怒”，更像是对一位至尊皇帝的嘲笑。
皇上此刻被这个消息气得眼前发黑，只紧紧闭着双眼，似是入定了一般坐在原地。
“莞嫔静心礼佛多年，早已知晓当年是自己的过错，如今有孕是喜事，皇上一时高兴反应大了些，这会儿怕是想好好静静。”
我含笑抬头，对上皇上怒气未消的眸子。
见皇上并未更加生气阻拦我说话，我便鼓起勇气，继续面不改色瞎说道。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还同臣妾说，莞嫔性子好转，和顺不少，也该重新复了她的位分吗？眼下莞嫔有孕，恰好合了皇上心意。只是莞嫔身孕才一个月，终究不稳，此事还是待有孕三月，稳定下来再议也不迟。”
皇上眼眸微动，深呼吸一口气平稳情绪后，伸手将我扶起，“是啊，明明是喜事，这些太医反倒吞吞吐吐，让朕以为莞嫔出了什么事！实在令人生气！”
“皇上打算复莞嫔妹妹位分时，便悄悄命温太医前来为莞嫔妹妹调理身体，本是好心，却不想惹出流言纷纷，如今莞嫔妹妹怀有身孕，流言也尽可消除了。”
皇上攥着我的手，力气愈发大，可语气却是十分平稳。
“流言终是流言。”
可眼下皇上却清清楚楚的知晓，流言便是真相，甄嬛在宫中行私通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皇上怎么可能将自己被戴绿帽的事实昭告天下。
眼下一口咬定甄嬛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然后再悄悄处置了甄嬛和温实初，才能维护住皇上那可怜的颜面。
再三勒令了众人不许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皇上才放众人离开。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甄嬛脸上时，哪里还能窥见半分柔情，恨意几乎要爬满皇上脸上的每一条沟壑。
“朕只恨不能现在便了结了这个贱人！”
我一手攀附皇上的臂弯，一手轻轻抚着皇上的背为他顺气，语气姿态像极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皇上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眼下让温实初认下是他自己辜负皇恩，对皇上的妃子图谋不轨，可莞嫔自始至终并未给他回应，才是要紧事！”
皇上闻言更加气愤，“她与温实初进宫前那些事，早已人尽皆知，枉朕还念着和她的旧情！”
“甄温两家交好，并非什么私密事，进宫前有所往来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温实初曾向莞嫔提亲之事，更是简单。如果莞嫔当时真对温实初有那份心思，如何会进宫选秀呢？”
皇上咬牙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苏培盛，即刻宣温实初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