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眼前人
宫道上时不时还会卷起寒风，想来四阿哥应该是在这里站了许久，双颊冻的通红，心中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手紧紧攥着掌心中的汤婆子。
“本宫这些日子要忙着为南方冰雪灾害祈福之事，怕是不得空见四阿哥。不过，这些事情过些日子说也无妨，倒是眼下，天寒地冻，若在站下去，可真好冻坏身子了。”
我含糊其辞将此事带了过去，面上端着长辈对小辈关爱的神色。
四阿哥的手松了松，向我施了一礼。
“儿臣告退。”
见四阿哥的身影走远了，玉树才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小主还去御花园吗？”
我摇摇头，“换了道去倚梅园吧！让小康子去花房借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来，我剪些梅花，咱们一道送去养心殿。”
玉树应是，身后的小康子轻车熟路去了花房。
养心殿内。
自从得了自由出入养心殿的特权，我近些日子又来得勤，对这养心殿倒是越来越熟悉。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小厦子拿了一个白瓷瓶来给我，瓷瓶里还遵照我的吩咐，铺垫了厚厚的雪。
虽然这雪很快就会化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不过也恰好给梅花补充了水分，能多开些时日。
“方才闻见一股梅香，朕便知是你来了。”
他就着我的手，探头去闻了闻那瓷瓶中或含苞待放、或开得正好的梅花。
“好香～”
我笑着将梅花放到花几上，“梅香醉人，最能解四郎案牍劳形。”
皇上笑着拉起我的手，边向暖阁走去，边道，“朕还以为你是看到朕让小厦子给你送去的梅花，特地来给朕回礼。”
“臣妾今日一早便去了咸福宫去和敬妃商议祈福之事，定是因此错过了四郎美意。”
“无妨，在朕这儿一同赏过了，也是一样的。”在窗下的榻上坐定，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嘴边，徐徐喝了半盏茶才问道。
“祈福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臣妾和敬妃娘娘商议了一下，觉得遵照旧例，依旧在宫中宝华殿祈福。日子择定的是二月二，皇上觉得可好？”
皇上盯着手中的半盏茶水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嗯，好。”
我佯装没察觉皇上的不对，依旧笑着问他，“那皇上可要去看看？”
皇上依旧看着手中的茶盏，看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你和敬妃做事，朕很放心，前朝政务繁忙，就不去了。”
他手中的茶盏被重新放回桌上，看向我的目光中夹杂着我无法理解的柔情，没头没尾的向我说了一句。
“允礼说的对。”
允礼？果郡王？他说什么了？
我被皇上这眼神盯着有些发毛，装作娇羞伸手遮住了半边脸，“皇上若是再盯着臣妾，臣妾可要无地自容了。”
皇上轻笑一声，收回了那样直白热切的目光。
“不知果郡王说了些什么？”
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终究发问。
“允礼说，让朕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
呵。
还不是因为果郡王自己相中了甄嬛，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好自己和甄嬛暗送秋波，暗度陈仓。
日子眨眼来到二月二龙抬头这日，宝华殿里里外外早已打扫的一尘不染，干净的像是重新整修过。
甄嬛站在一众身穿灰色尼姑袍的小姑子里，也是一样颔首垂头，却挺直了脊背，不施粉黛也格外出众。
宝华殿归根到底还是在宫中，无人会去明面上故意为难甄嬛。可便是无人去刁难她，在宝华殿当尼姑的日子，又怎么能和昔日做宫妃的日子相比较呢？
我知甄嬛心志强大，不卑不亢有傲气。可只要是人，尤其是从高顶跌落泥潭之人，便会生出些落差感来，尤其是当看到昔日朝夕相处之人一如既往，或者更好时，那种落差感是会加重的。
这也是为何我要将祈福之地，安排在宝华殿的原因。
今日来得都是昔日的熟人，打在甄嬛身上的目光各色交杂，有心疼，有奚落。
甄嬛面上的神色镇定，可无法被袖子遮住的双手却紧紧缠绕在一起，带着窘迫之意，我盯着她手上的冻疮看了一会儿，偏开眼睛。
祈福结束之后，众人一同离开时，在宝华殿门口，遇到了从附近井中打水回来的甄嬛。
欣贵人是个直肠子，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
“莞嫔好歹也是带发修行，手上都生了冻疮了，怎么还叫她自己挑水呢？”
祺贵人轻蔑的哼笑一声，“莞嫔？”
“欣贵人可别违拗了皇上圣意，宫中早已没有什么莞嫔了。”
“呦～祺贵人这话说的，怕是忘了自己初入宫时，是怎么巴结莞嫔的了吧！”
我看着跪在面前，拘礼的甄嬛，出言当着和事佬。
“无论如何，莫愁都曾和我们是姐妹，便是念着昔日情分，众位姐妹也该善待莫愁不是？”
众人齐声应是，这一刻我忽然想起安陵容的话。
如今的我，倒是真的越来越像皇后了。
许是宫中剩的人不多，除了祺贵人吵闹一些，其他人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安静到，这宫里有些无聊。
我便命李知扶将安陵容的鼻子完全医治好了，希望安陵容能再次复刻鹅梨帐中香。
倒是再次召见李知扶，我方才注意到，这人还一直有情绪呢。
想是因为上次争吵之事。
依旧是屏退左右，只有我和他二人，他神色好似恢复我们才相识时，那样淡漠，那样恭敬，眼神中连多余的感情都没有，若非开口说话依旧像是小孩子赌气般，我都要真以为他要与我就此割席。
“微臣与娘娘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可说吗？何须屏退左右。”
“我从不觉得我与知扶之间，有何见不得人的。”对上李知扶微微一闪的期冀目光，我淡声继续道，“只是身在此处，你我都身不由己罢了。”
“身不由己？”李知扶垂下头去，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你若想和一人相守一生，本就不该选我，你明知我给你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