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卑鄙
皇上亦是紧紧拥着我，好闻的龙涎香味弥漫在我的鼻尖，他细声细语安慰着我。
语气柔和的让我有些恍惚，好似眼前的我，是这世界上他最珍爱之人。
——
眼下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这日我将新做的菊花糕和菊花酒盛放在食盒内，带着乳母抱着弘安准备去寿康宫请安。
自皇后倒台之后，太后便一直称病不出。
是否是真的病，是心病还是身病，无人知晓。
寿康宫外，竹息见到我不复往日的亲切，她欠身向我福了一礼，有些疏离开口道。
“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给阿哥，今儿不便见娘娘，娘娘请回吧！”
我抬眼打量一眼寿康宫紧闭的窗子，那扇窗子之后，便是寿康宫暖阁的位置，此刻太后应该正坐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便有劳姑姑将这新做的菊花糕和菊花酒呈给太后，顺便帮我转达，不能侍疾太后跟前，我心中万分不安，会常去宝华殿为太后上香祈福。”
太后在深宫浸淫多年，自然有看人识人的本事。这么多年的长时间相处，加上她本就知晓纯元皇后和皇后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对真相全无猜想，只是苦于眼下没有证据罢了。
“是。”竹息从来不曾如此冷漠简单的回我的话。
只怕以后寿康宫的人，待我都会如此了。
其实在我决心布局要用甄嬛腹中之子，扳倒皇后之时，我便早已料想到这一日。这并非我有能力能够避免和转圜的，我再手眼通天，也遮不住太后的耳目，降不了太后的心智。
似有细密的辛酸缠绕上我的心头，刺激的我眼角又酸又涩。
多年相处，不可能全无情分。只是这情分自始至终都不够纯粹，夹杂着利益，夹杂着图谋。所以这混着无数杂质的情分，便变得稀薄，变得不堪一击。
我盯着寿康宫的匾额细看了一会儿，它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似比我入宫第一次来时，旧了些，还多了些我看不真切的裂纹。
竹息从玉树手中接过东西，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头顶的匾额。
“此处风大，娘娘还带着阿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在这紫禁城中，众人皆不约而同的认定，暗害，栽赃，嫁祸，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能干干净净的从紫禁城进来，不染鲜血的离去。
可也是这些人心中，相信着未来，相信着姐妹情谊，期待着爱情。可同时又想攥紧位分，尊荣，恩宠。
我收回目光，微微向竹息颔首，转身离去。
无论我想得再怎样明白，这宫中的尔虞我诈也不会因此而结束。在这宫中，在这金砖玉瓦的斗兽笼中，活着就要争，就要抢，就要斗。
我斜倚在软轿之上，手臂撑着脑袋假寐。脑中思绪翻涌之间，玉树凑近我，轻声道。
“小主，是安嫔娘娘。”
我懒懒的掀开眼皮，看向软轿之前亭亭玉立之人，秋风萧瑟间，显得她人更加单薄，她本就纤柔的身姿，好似更加消瘦了。
面前之人朝着我盈盈一拜，声音似黄鹂鸟般婉转，其中带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哀怨。
“锦妃娘娘万福。”
我微微坐直身子，含起一抹故人久别重逢的笑容。
“妹妹快快起来，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在乎这些虚礼。”待眼前人直了身子，我复又继续说道，“听说安妹妹病了，我却一直不得空去探望安妹妹，许久未见，不知安妹妹可大好了？”
秋日里，万物都是十分干燥，尤其是我早起上妆时的脸，可面前这人的眼眸里却似含了水。
“陵容福薄，虽已大好，可身体却是大不如前。”她顿了一顿，“许久未吃娘娘宫里的茶，病中想了许久，如今凑巧遇见娘娘，不知今日陵容有没有这个口福。”
我身体靠回软轿，了然答道，“能得安妹妹喜欢，也是那盏茶的福气。那便一同回承乾宫，我吩咐芝兰烹了茶来给安妹妹一解相思，看看还是不是日思夜想，病中牵挂的那个味道。”
一路无话，进了承乾宫后，芝兰奉了茶上来之后，我便屏退了左右。
安陵容捧起还滚着热气的茶，凑近鼻尖嗅了嗅，叹道。
“锦妃娘娘宫里的茶，如今的宫里怕是无人能比。”
这样兜兜转转绕弯子的说话，不是我和安陵容相处说话的模式。
我直接了当道，“如今的宫中不能比，那便是曾经的宫中有人可比了。不知安妹妹说的，和本宫心中想的，可是同一个人？”
安陵容不疾不徐的缓缓拨着茶盖拂去热气，轻呷了一口杯盏的茶。
她今日这做派，倒像是拿捏了什么我的把柄，掐到了我的什么软处，想刻意吊着我。
安陵容将一盏茶徐徐饮完，浅笑嫣然道，“锦妃娘娘宫中的茶当真好味道，不知还能不能再续？”
“我还是喜欢曾经的你，有话直说。”我将她面前的茶盏推到一旁，“安妹妹的母亲今日眼疾恶化，可需要本宫安排太医去为李夫人诊治一番？”
安陵容明着是要续茶，可内里却是在试探我。
安陵容嘴角微微一抽，眼神中那动人的水雾瞬间消失不见，露出原本冷漠带着野心的眸子，死死盯着我，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恨意。
“宫中人人道你和善宽和，最是心软好相与。可只有我，最知道你的心狠，你的不仁，你的阴毒，你明明已经在满宫面前都装的那么好，为何偏偏在我面前露出獠牙。”
“每每胁迫了我，卑鄙的拿了我的母亲要挟我！究竟是为什么？”
我冷哼一声，眼中似有嘲弄之意看了安陵容一眼。
“卑鄙？”我低声重复一遍，“卑鄙吗？若没有我，你的母亲一个得了眼疾的绣娘，早就在你父亲下大狱时，便没了自保之力。”
“如今本宫的母家，银钱接济，背后做保，护着你母亲的安稳生活。你反倒觉得是本宫卑鄙！”
安陵容红了双眼，“你敢说，不是你用手段，让我和我母亲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