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泻肚
院中梨花开得正好，无需插花熏香，只要将门窗全都打开，便可得满室清香。
梨香满园，春色撩人。
这个时节的风温度刚好，吹在身上最是舒服，像是有情人含着羞涩的抚摸。
卸了满头珠翠，只选了一支翠玉簪子将头发松松垮垮的挽起。我便坐在了院中的梨树下，石桌之上是许久不曾弹奏过的琵琶。
“小主今日心情不好？”
玉树从殿内出来，目光落在琵琶之上。
“弘睡了吗？”
“阿哥睡了一天了，这会儿子精神倒好，和芝兰玩呢。”
玉树含了笑意，语气轻快。
我将琵琶抱入怀中，试了几个音节，一声清脆，一声浑厚，总找不到想要的调子，心中愈发苦闷。
玉树蹲在我身侧，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腿上，柔声关心道。
“小主这是怎么了？在家中时便是，心情不好，便寻了琵琶来奏曲。可是因为白日小禄子探回赵乳母的底细，心中发凉？”
心中哀戚，我一心想借甄嬛腹中之子扳倒皇后，竟疏忽了皇后哪里是个坐以待毙的？虽未察觉我的动作，可不代表她会容忍我羽翼渐丰，心中更容不下弘平安长大。
“收起来吧。”
我的手在琵琶上摩挲一阵，口吻之中，似有不舍，似有无奈。
玉树站在原地不曾动作，劝道，“奴婢许久不曾听过小主弹奏了，不妨今日弹一曲吧！”
弹一曲什么呢？《汉宫秋月》吗？诉说我在这深宫之中的幽怨悲泣。可眼下我盛宠优渥，又有人人求而不得的皇子傍身，若在奏《汉宫秋月》，岂非无病呻吟？
指尖划过琵琶的丝弦，阵阵悦耳之声流泻，却又戛然而止。
“那便奏一曲吧！”
我抱起琵琶，长舒一口气之后开始弹奏。
起初曲调铿锵有力，似有万千金枪银甲正站立眼前，威武雄壮，骁勇善战。随着我指尖的动作愈发激烈，曲调也愈发紧凑，似有两军决战，鼓声，人声，马的嘶鸣声似都萦绕在耳边，兵戎相见已然在眼前。
激昂的曲调声如裂帛，戛然而止，忽然缓慢地转向低沉，带着浓浓的悲凉。
兵败将死。
我脸颊两侧有灼热的泪珠滚落，滴落在手背上时却已是冰凉。
四周寂静，我仿若还在浓烟滚滚，鲜血遍地的战场之上，久久不能自拔。
院中忽然响起拊掌的声音，我浑身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立在眼前。
“若非朕今日忽然想来看你，岂非错过这样好的乐声。”
“皇上何时来的？臣妾竟完全没有发觉。”
我怀抱琵琶，施施然屈身行礼。
温暖宽厚的手掌将我托起，语气中尽是惊喜。
“从战前点将时便已来了，你谈的入神，如何能发现？”
琵琶已经被玉树接了过去，他握着我的双手，借着灯光看向我微微红肿的指尖。
我似有羞窘，慌忙想把手抽出来。
“臣妾许久不谈，技艺生疏，让皇上见笑了。”
“你这曲《十面埋伏》弹的极好，虽只弹到乌江自刎，可朕却仿佛看见了四面楚歌、刀光剑影之景。只是朕竟不知，妧妧竟然还有此技艺。”
不过是穿越而来之后，对各种事物都好奇。羡慕那些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央求了母亲也为我请来师傅学艺罢了。
“臣妾雕虫小技，实在不敢拿来卖弄。”
“妧妧何必过谦？此刻春风沉醉，不如再弹一首《阳春白雪》如何？”
我攥了攥有些刺痛的指尖，正在犹豫之时，芝兰忽然慌里慌张从殿内跑了出来，口中还喊着。
“小主不好了，阿哥……”
我心下一沉，转身看向正在向皇上行礼的芝兰，心急如焚问道。
“弘怎么了！”
皇上此刻也没了听曲的兴致，只追着添了一句，“快说！”
芝兰担忧害怕的泪眼婆娑，答道。
“阿哥又开始呕吐了，方才乳母来喂奶，才喂完阿哥便全都又吐了出来。”
皇上急冲冲拉了我向殿内走去，口中还不忘吩咐道。
“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殿内，弘又蔫巴了起来，见了皇上也不笑不闹，似有痛苦的皱着一张脸。
我心如刀绞的看着被皇上抱着的弘，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皇上一面安慰着我不要担心，一面将怒气撒在了满屋奴才身上。
“糊涂东西，怎么伺候的？阿哥好好的，怎么会呕吐呢！”
才骂完，屋内忽然传出一股奶腥的臭味。
徐乳母最先反应过来，怯懦道。
“应是阿哥该换尿布了。”
说完，便忙从皇上手中接过了弘安，抱去内室更换尿布了。
换到一半，徐乳母又垂着泪出来了。
“娘娘，阿哥好似开始泻肚了。”
我心中一沉，只觉得像是心中含了苦胆一般，拨开了徐乳母便冲进了内室。
身后还跟着下人劝阻的声音。
“里头污秽，皇上不能进去呀！”
我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此刻正躺在床上哭泣，只觉得心如刀割，恨为何此时受罪的人不是我。
赵乳母劝道，“奴婢给阿哥换了尿布就抱出去，娘娘……”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似瞪非瞪看了赵乳母一眼，走了出去。
“乳母换好尿布就抱出来了，皇上陪臣妾一起在这儿等吧！”
皇上攥紧了我冰凉的手，低声问道，“怎么手心出了这样多的汗？不要担心，太医马上就到了。”
皇上话音才落，殿外太医便到了，来的是温实初。
“不用行礼了，快去看看阿哥怎么样了？”
皇上直接免了温实初的礼，急道。
“是。”
我泪意莹莹的扑在皇上怀中，只觉得一颗心揪在一起，即将窒息。
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我的背，目光却落在温实初和弘身上。
良久，温实初提出要看看弘安的排泄物，看过之后，似是不解问道。
“阿哥近日可曾食用过含有蜂蜜的膳食？”
我从皇上怀中抬起头，“阿哥才三个月，自然一直是乳母用奶水喂养，怎么可能吃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