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 章 荷包
“莞嫔娘娘金安。”
甄嬛小月后有些消瘦的身形,如今身穿一身淡蓝色宫装,更添弱柳扶风之姿。
“姐姐与我何须行此大礼?”
她慌忙扶我起身,面上愧疚之色显而易见,令人望之心疼。
“宫中礼仪周全,我不可不遵。”
我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躲开她的手。
甄嬛垂眸看了自己空落落的手一眼,受伤道。
“姐姐在怪我是不是?”
我身形比甄嬛高些,此刻垂眸,便可看到她鬓发之间,那些精致难得的钗环。
“莞嫔娘娘言重了。”
“我那日并不知皇上会因此牵连姐姐爱宠,事后听闻姐姐因此大病一场,十分自责。”
她说的情真意切,却无法打动我半分。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这一个月来,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的福星。
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都是福星陪伴在我身边。
这宫里的时间岁月难熬,唯有福星,能让我暂时抽离这算计阴谋布满的紫禁城。
如今……
但愿甄嬛你此生步步为营,可别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中。
“都过去了,此事也并非莞嫔娘娘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我握住她向我伸出的手,温言道。
“我便知姐姐是最是面冷心热,定会原谅我的。”
是吗?
不过是需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罢了。
承乾宫的梨花开了又落,皇上却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
日子眨眼来到莞嫔生辰这天,圆明园内,歌舞升平。
这也是福星去世之后,我第一次出现在皇上面前。
只是今日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全然落在甄嬛身上。
满池荷花生香,漫天风筝飞舞。
还当场加封了甄嬛的母亲为正三品诰命夫人。
“陵容不明白,姐姐见了满宫里的人,为何不肯见我?”
安陵容不知何时忽然站在了我身后,低声在我耳边问道。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飞得最高的那支风筝,唇角笑意疏离。
“不过是大病一场身体不适,安常在来的不巧罢了。”
“是吗?”
安陵容呢喃一句,再无他话。
从圆明园回来后,我再次开始日日去寿康宫侍奉。
“病了一场,你性子倒沉稳了不少。”
太后坐在暖阁的榻上,将手中的经书放在自己腿上。
我捏着笔杆,一笔一划抄写经文,闻言微微抬头回话道。
“臣妾是和太后相处久了,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罢了。”
最后一笔落成,我将笔搁下,托起抄好的经文递给太后。
“太后看看臣妾的字,是不是也沉稳了许多。”
太后与竹息相视一笑,翻了翻手中经文。
“字确实愈发好了。”
随手将经书搁置在桌上,太后目光沉沉看向我。
“你和哀家说句实话,你心里还在怪皇帝是不是?”
“臣妾只是伤心。”
不止伤心,不止怪,还有怨恨。
太后闻言,心中了然,托起我的手闻言道。
“宫中的孩子难将养,皇帝膝下子嗣不丰,才没了惠贵人的孩子,又失了莞贵人腹中之子。他虽不说些什么,可哀家心里知道,他是十分期盼莞嫔腹中之子降生的。”
“哀家也是十分看重这后宫每一个孩子的,所以皇帝的心情哀家理解。他一时心痛悲愤,牵连了你。你心里不好受,哀家也是知晓的。”
“你最是懂事,气也气了,哭也哭了。如今病都好了大半月了,也该和皇帝重修旧好了。”
太后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劝了又劝。
却不过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要我体谅退让。
“臣妾心里明白。”
我乖乖应下。
“皇上前朝事忙,本就劳心劳神,实在不该再为后宫之事,为臣妾烦心。臣妾回去便让宫人送盏参汤去养心殿。”
太后这才满眼欢喜,连连赞道。
“这才对嘛!你体贴也懂事,哀家是打心眼儿里疼你。”
竹息也在一旁附和。
“锦小主最是体贴,可不知晓小主病时,太后担忧地几日没睡好一个囫囵觉。”
“好好的,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太后面上责备状的看了竹息一眼。
“是臣妾不好,让太后忧心了。臣妾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沉香,用来安神助眠最好了,一会儿让玉树给您送来。”
我面上做自责状。
“好孩子,总归现在一切都好了不是。今日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太后欣慰地拍了拍我手,言毕放开。
“臣妾告退。”
回到承乾宫中,我屏退了宫人,只留下芝兰、玉树近身侍候。
“玉树,将我先前绣了一半的荷包找出来。”
玉树翻找了许久,才将针线和绣了一半的荷包替我摆好。
“小主不是说不绣了吗?怎么突然又找?”
我捏起针线,心一横,在自己十根手指上扎了几个伤口。
鲜血顺着细小的伤口慢慢溢出。
“哎呀,我的天!小主你这是做什么?”
玉树被我的动作吓到,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帕子已经开始为我擦拭手上的血液。
“无妨,小禄子将茶送去养心殿了吗?”
“已经送去了。”
玉树边为我处理伤口,边垂首答话。
“不用弄了,你去将沉香为太后送去,还有爹爹前些日子托人送我的掐丝珐琅双象耳熏香炉,一起送去。说惹太后为我忧心,我心中实在难安,特此孝敬太后的。”
玉树停了手上的动作,颔首应下,办事去了。
夜色初上之时,凤鸾春恩车停在了承乾宫门口。
我将绣好的荷包捏在手心,入了养心殿。
明黄色锦帐在烛光下亮的刺眼。
皇上进来的悄无声息,他搓了搓手,站在床榻之前,与我四目相对。
“怎么这次没睡?”
“臣妾睡不着。”
他闻言坐在床榻边上,目光在我脸上游走片刻,轻声道。
“瘦了。”
我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颊,又伸出手摸了摸皇上的。
“皇上也瘦了。”
“朕心里同你一样不好受。”
是吗?
我忍住自己冷笑出声的冲动,目光柔情的看着他,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过他的眉眼,直到他忍受不住,将我的手捉在手心。
“你……”
他才欲开口,目光在低头触及我的手时一愣,嘴中的话转了一个弯道。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多伤口?”
我从枕头下摸出荷包,双手摊开,将荷包展现在他面前。
“还望皇上不嫌弃,言而有信,日日贴身佩戴。”
皇上将荷包接过搁置一旁,细细抚摸着我手上的小口子。
“难为你为朕这样费心劳力。”
他眼眶微红,颇为动容的模样。
我作势将手收回,语气关切。
“本是想哄皇上开心,若是惹得皇上伤心,倒是违背臣妾初衷了。”
他扯着唇“哈哈”一笑,将一旁的荷包拿起,细细打量起来。
“那朕便好好看看妧妧费心绣的荷包。”
皇上白皙的手指抚摸过粗细不一的针脚,爽朗一笑。
“女工确实粗糙了些,不过还是可以辨别云蝠双喜的绣样,可见的确是用了心的。”
“朕定日日佩戴。”
我附和笑着握上皇上捏着荷包的手,“皇上身为君子,自然不会失言与臣妾小小女子。”
寝殿之外,忽然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皇上,淳常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