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何其无辜
我下意识护紧怀中的福星，冷眼看向眼含笑意的江福海。
“我怎么不曾听闻，皇上竟还下了这样的旨意？”
“这皇上亲口所言，小主若是不信，大可前去问皇上。奴才也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为了一个畜生，小主何必为难咱们做奴才的呢？”
我挑眉站起身，将福星抱在怀里向殿内走去。
“福星是皇上亲自赐给我的，除非皇上亲自前来，否则，我看你们谁敢动它！”
“小主您便是要抗旨，这抗旨的意思也得您亲自去回了皇上皇后呀。”
我脚步顿下，回眸狠厉看向江福海。
“江福海，我敬重叫你一声江公公，但是你也要掂量掂量你那二两重的脑袋，够不够给我的福星抵命！”
“小主言重了，奴才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是否用命偿还，皇上皇后自有决断，不必小主费心。”
江福海依旧抬着皮笑肉不笑的脸看向我。
目光直勾勾盯着我怀着的福星。
“小禄子，既然江公公口口声声依照皇上旨意办事，那你便去请皇上裁夺。”
小禄子应下，快步奔向了碎玉轩的方向，临走前还不忘隔着帽檐狠狠剜江福海一眼。
我就这样抱着福星，坐在院中等着小禄子带皇上回来。
福星不知是否感知到了什么，不停舔舐我的手心，试图安抚我躁动不安的情绪。
阳光透过树隙照在我身上，可我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只觉得由心底透出的无力感和冷意遍布全身。
此刻我多么希望，福星能长出翅膀，逃离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我多希望，当初皇上没有将它送给我。
我不是没想过，此刻放手让福星自己跑走，或许可得一线生机？
可只怕福星还没跑出后宫，便会被人抓住打死。
小禄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面沉如水的皇上。
我心中咯噔一下，才知自己失算，竟然急中生乱，偏偏在皇上见了甄嬛之后，派人去请他。
也才知自己落入皇后的圈套，落入江福海步步紧逼的陷阱之中。
皇上面色阴沉的停在我身前，周身的低气压让我喘不过气来。
福星却是许久未见皇上，还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夹着嗓子向它撒娇。
若非我抱得紧，只怕它早已如同往常般，跑去蹭皇上的脚。
“皇上……您知道的，臣妾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不能再没有福星了。”
我仰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泪水不要滑落。
祈求他能松口，成全我一次。
“孩子？你还敢在朕面前提孩子！就是因为这畜生，莞贵人的孩子没了！你还护着它！”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
“可是害莞贵人失子的并非福星啊！”
我哭着朝他大喊，此刻多恨自己身在封建王朝，竟然除了求他饶恕，再无其他办法，保全我的福星。
“莞贵人何辜？朕何辜？要被这些畜生发性，害得失去孩子！”
他不顾我的反抗和求饶，亦不顾福星的惨叫。
命令江福海生生从我怀中夺去了福星，甚至竟然由着江福海在我眼前，当场处置了福星。
杀人还要诛心，我今日方算看清了皇上。
“不要！不要！我求你，不要！！！”
我眼中含着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还有我对皇上的恨意，在这一刻蔓延。
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福星毛茸茸的身体被鲜红的血液沾连成一片，往日活蹦乱跳的小身影，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之中。
我跪在那样小的尸体前，只觉得有数十把刀，同时在剜我的心。
“福星…我的福星……”
“将福星还给我！！！”
我忽然起身，狠厉的甩了一巴掌在江福海脸上，将他扇了一个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福星…别跑…福星！”
“妧妧？妧妧……朕在这里。”
耳边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我颇不情愿的睁眼，眸中猩红的血丝都还未褪去，便看见皇上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醒了，妧妧，你忽然晕过去，吓了朕一跳。”
“福星呢？”
我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冷着一张脸问他。
皇上关怀的神色瞬间从面上褪去，他皱着眉头看向我。
“你素日最是体贴朕，朕希望这次也是一样，不要让朕为难。莞贵人失子心痛，朕需补偿她。”
“看在你昏迷初醒，意识不清的份上，朕饶恕你一次，下不为例。”
饶恕？我苦苦哀求他饶恕我的福星时，他怎么不高抬贵手饶恕？
此刻饶恕我出言冒犯，难道还希望我感恩戴德吗？
我心中沉痛，实在无法再对着这脸强颜欢笑。
扭头转向帐内，淡漠道。
“失去福星于臣妾而言，与失子无异。”
我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皇上，他甩开我的手，冷声道。
“看来是朕太过纵你，你好好冷静冷静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决绝向外走去。
“皇上！”
我忽然出声喊住他，对上他势在必得，尽在掌握的神情，心中恶心万分。
却还是缓缓开口祈求道。
“可否把福星的尸体还给臣妾，臣妾想亲自送一送它，也好全了我与它的缘分。”
皇上扭头大步离去，只冷冷丢下一句。
“小厦子，去办。”
小厦子垂首应是。
不过半炷香时间，小厦子便将福星的尸体抱回了我面前。
“奴才替小主将福星清洗好了。”
他小心翼翼将裹着白布的福星放入我怀中。
我的福星，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如同一个个寻常的午后。
它身上还穿着秋菊最后给它做的那件小衣服，紫色绸缎上，一针一线绣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将头埋进它冰冷的身体。
才知悲伤到极致，人是流不出一滴泪的。
我抚了抚它的毛发，低声呢喃。
“好孩子，好福星，乖……下辈子再不要投生到紫禁城了。”
我将福星葬在了院中的梨花树下，以后年年梨花开，我们年年见。
“有劳厦公公了。”
小厦子将最后一培土洒在梨花树下，擦了擦额角。
“小主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同舟共济的朋友。”
他抬头看向我，帽沿下的眼睛十分真挚。
“嗯，朋友。”
我重重点头。
事后，皇上依旧加封了甄嬛为莞嫔，以示补偿，出小月后，与敬妃一同册封。
下令宫中不许议论莞嫔失子之事，更不许以讹传讹，说什么诞下怪胎。
安陵容曾数次想来看我，不过皆被我拒之门外。
我第一次生出后悔之心，后悔将她从冷宫捞出。
所有害了福星之人，皇上、皇后、甄嬛、安陵容。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何其无辜？我的福星何其无辜！
我看向花开满树的梨花，攥紧手中的帕子。
“小主，莞嫔娘娘来了。说是来探望小主。”
自福星去世后，我发起高烧，大病了一场。
如今痊愈，上午皇后派了剪秋来，华妃派了颂芝来，曹贵人亲自前来，还有沈眉庄和敬妃带着淳常在是一起来的，沈眉庄最是真心，大大小小的补品带了个遍，还有安陵容，不过我没见她。
没想到，甄嬛也会前来探望我。
“请莞嫔娘娘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