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高楼起
自从圆明园回来之后，甄嬛失子之痛虽然缓解，却依旧有郁郁寡欢之态。
淳常在为了哄她开心，今日午后央求甄嬛陪她一起去御花园放风筝散心，谁曾想独自去捡风筝时，却迟迟没有回来。
如今找了大半天，总算寻回来了。
只是，怕是要让甄嬛和皇上伤心了。
“这么晚了，先送她回碎玉轩吧！”
皇上也未多想，下完命令便将那荷包交给我，让我为他系在腰间。
“寻到时，人已经溺毙在荷花池中，手中还攥着一段风筝线。若是这样送回碎玉轩，怕是会惊到莞嫔娘娘。”
苏培盛语气中略带唏嘘为难，将实情告知。
皇上闻言一愣，显然他也未曾料想到，以为贪玩失踪的淳常在，竟然就此殒命。
“怎么会这样？皇上，淳常在她……”
我掩唇做伤心状，泪意盈盈看向皇上。
“淳常在早逝，臣妾闻之已是心痛万分，更别提莞嫔娘娘与淳常在情同姐妹。莞嫔娘娘才熬过了失子之痛，若是再见淳常在遗体，怕是不能经受。皇上还是去看看莞嫔娘娘吧！”
皇上与我十指相扣的手握紧。
“那便先将淳常在遗体奉入雨花阁，追封淳常在为贵人，以贵人仪制治丧。”
待殿外传来苏培盛应是的声音，他方又长叹一口气，回首看向我。
“难得你竟舍得朕，朕便去看看莞嫔。你就留在养心殿，明天一早再回去。更深露重，不要再折腾了。”
我颔首，依依不舍看向他。
“皇上还会回来吗？”
微微愣神，我摇首，对上他眼含心疼的眸子。
“臣妾问了句傻话，皇上不必放在心上。皇上快些去吧！”
言毕，我也不待皇上回话，便将自己蒙入了锦被之中。
良久，床边才响起向外走去的脚步声。
甄嬛伤心欲绝，皇上见了她，是注定不会再回养心殿的。可偏偏今日也是我与皇上重修旧好之时，若是往日，他可能会一心一意陪着甄嬛。
可今日，他便是身在甄嬛身边，心中也不由得惦记，养心殿中昔日最爱吃醋，今日却主动放他离开的我。
翌日一早，我便回了承乾宫。
“小主，茶烹好了。皇上真的会来吗？”
芝兰将煮好的茶温在小炉子上。
“皇上驾到！”
来了。
芝兰惊喜看向我，连忙扶我起身前去院中迎驾。
“朕今日下了早朝便赶回养心殿，不曾想已是人去楼空，佳人不在。”
皇上携着我的手向殿内走去。
“你素日最是贪睡，可见是在跟朕赌气。”
“养心殿孤枕难眠，臣妾便一早回来了。”
我撅着嘴，略带抱怨的语气。
“莞嫔娘娘可好些了？”
随后，又十分关切的问道。
“你呀，最是小性子，却也最是善良赤诚。淳儿逝世，莞嫔总是要伤心一阵。”
殿内芝兰已经带着兰子摆好了早膳。
“早就知晓朕要来？”
皇上扫了一眼菜色，兀自坐下。
“但愿君心似我心罢了，臣妾自认皇上心中有臣妾，定会补偿臣妾，陪臣妾用膳。”
芝兰将温着的茶壶递给我，由我亲自为皇上斟了一盏茶。
“揣测君心还敢当着朕的面说出，也就你胆子大。”
“臣妾揣测的是四郎的心，夫君的心。为何不敢说？”
我屈身跪在皇上身前，将茶恭恭敬敬递给他。
“妮子口齿伶俐。”
他接过茶，品了一口。
“是酸枣仁百合茶，还放了莲子和茯苓。还是妧妧最体贴朕，知晓朕心神不宁，还特地为朕准备了宁神静气的茶水。”
我微微一笑，应下这句夸奖。
“臣妾与世间女子一样，都有一俗愿，惟愿郎君千岁无忧罢了。”
“你这样的真心，于朕而言，最是难得。”
他握了握我的手，眼神诚恳，语气真切。
早膳结束，皇上便回了养心殿处理朝政。
倒是派遣小厦子带着内务府的人，又来了一回。
赏了些珠宝首饰，锦缎钗环。
“这金累丝红宝石步摇上的红宝石是难得的好料子，用来配咱们小主刚好。”
芝兰和玉树围着赏赐都要看花了眼，小禄子和小寿子则在一旁，忙着登记入库。
“皇上待咱们小主的心意，才是真真难得。”
小寿子清点赏赐的手未曾停歇，嘴上乐呵道。
我遥遥看向那支被放入盒子的步摇，那样耀眼华丽，却只能被存放在暗无天日的锦盒之中。
其实这紫禁城，又何尝不是一个偌大的锦盒呢？
……
眼看时间临近端午，年羹尧屡战屡胜，一时间风头无两，已有功高盖主之势。
这日景仁宫内，又是晨昏定省的时候。
众位嫔妃向皇后见完礼后，再次屈身向华妃见礼。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面上讶异，却不掩雀跃。
“起来吧。”
“谢华妃娘娘。”
待众位嫔妃坐定，华妃明知故问道。
“诸位姐妹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听说皇上要晋你的位分，都是一家子姐妹，自然先要向你道喜了。”
皇后笑得端庄，言谈得宜。
不过华妃此刻正是得意，怎么可能放过恶心皇后的机会。
竟然狂妄直言，皇贵妃之上还有皇后。
皇后则是怡然自得，有来有回将华妃的攻势挡了回去。
不过华妃近日恩宠不断，独承雨露，又被皇上故意误导，误以为自己即将荣升皇贵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眼下自然不肯落了下风。
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容，抬高下巴道。
“以后皇后就可以多多休息了。”
我看着此刻得意忘形的华妃，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清音阁看戏时，甄嬛的一句话。
眼见她高楼起，眼见她高楼塌，不过都是黄粱一梦罢了。
只是我忽略了眼见他人高楼耸立的同时，会有人眼热心馋，进而献媚巴结。
后果则是被牵连受累，亦或成了被杀鸡儆猴的鸡崽。
而我的父亲夏威，恰巧是个好高骛远的性子。
当往日封封嘘寒问暖的家书，转变为要我与华妃多多来往时，我便察觉了不对。
“宫外传来消息，老爷近日频频出入年府。”
玉树将家书递给我，语气颇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