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 章 岁寒三友
紫禁城的这个冰天雪地的冬日中，总能婉转绕梁的歌声，有时来自养心殿，有时来自延禧宫。
凤鸾春恩车行驶过的声音压在各宫嫔妃的心上，美妙的歌声扰的这些独守空房的美人不得好眠。
“今夜又是安常在侍寝呢！”
短短时日，曾经在后宫中如同已经死了的安答应，已经成了众人艳羡嫉恨的新宠安常在。
屋内炉火烧得正旺，玉树将才灌好的汤婆子放进被褥之内。
“是啊，已经连续七八日了吧。”
我将手中的《诗经》放下，捧着手炉看向玉树。
“小主这样费心帮安常在，如今安常在这样争气，奴婢打心眼儿里高兴。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若是有一天……”
言止于此，我心中明了玉树的未尽之言。
若是有一天，安陵容的位分超过了我，依照她的性子，只怕昔日我身在高位的帮扶，也不过是在提醒她昔日的狼狈不堪罢了，这无以为报的恩情，只好恩将仇报。
所以，安陵容的恩宠也该停一停了。
做人，还是不要忘恩的好。
“说来，皇上已经许久没来承乾宫用膳了吧？”
自从九寒汤至今，我一次雨露也未承过。
玉树心中着急，可面上从来不显，可在此刻，她的眼睛明亮。
“是啊，小主也许久不曾让小禄子去养心殿送过餐食了。”
我颔首，看向桌上那盏已经冷掉的茶水。
“皇上应该也想咱们宫里这口了。我记得前些日子不是去倚梅园收了梅花上的雪水，明日烹一盏茶送去养心殿吧！”
我将冷了的茶随手倒入桌上的花瓶之中，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茶。
看着冒起的热气，心中愉悦。
“切记，要和松针、竹叶一起烹调。”
玉树虽然不曾听闻我昔日要求过这样烹茶，可如今听我愿意争宠，哪里还顾得这些。
只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如果皇上问起，就让小禄子说，这茶名叫岁寒三友。”
玉树再次应下，墨色瞳仁亮晶晶的，好似撒了星光。
“玉树，你很希望我得宠吗？”
滚烫的茶水蒸腾出的热气，让我的眼前有些模糊，却还是清清楚楚看清了玉树亮晶晶的眸子。
“奴婢希望小主开心，自从进宫后，小主总是郁郁寡欢，旁的小主得宠都喜上眉梢。小主虽然得宠不见得开心，可皇上赏赐时，总是开心的。”
“如今皇上总也不来，内务府也就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不克扣咱们的份例，可旁的好的再没有送过。”
玉树说着，嘴巴便扁了下去。
“奴婢并非眼皮子浅，惦记那点东西，争那点长短……”
我伸手将她拉在身边坐下，仔细看着这张清秀面庞，心中无限暖意。
“我知晓。你是因为知道我喜欢，我喜欢那些金银珠宝，摆设器具，名贵首饰。”
玉树点点头，笑着打趣儿我。
“小主是个贪财的，奴婢知晓，只有皇上常来，承乾宫里的好东西才会越来越多，只是如今打扮的多是素净。”
我看着身上月白色的宫装，银色绣线细密织着百花齐放的纹样。
“嗯，以后我们会有机会的，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只是不是现在，不是当下。”
玉树重重点头，一双温暖的手与我紧紧交叠。
翌日中午，芝兰才将滚着热气的麻辣锅子端上桌，皇上便闻着香味到了。
“朕几日不来，你宫中竟多了新花样！”
桌上各色菜盏摆放整齐，皇上自然落了座。
“往日吃锅子多是鸡汤和肉汤，这汤底倒是第一次见，新鲜。”
芝兰将澥好的麻酱摆在皇上面前，便守在一旁开始涮肉。
“这是川蜀一带的吃法，在肉汤里放入辣椒麻椒等香料，冷天吃来，最是暖身子。”
“那朕便尝尝鲜。”
午膳结束，皇上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出酒足饭饱之后的感慨。
“这膳用的真是畅快，还是在你宫里用膳最舒服。”
我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一脸餍足的人。
“皇上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若论舒服，当然还是听着曲用着膳才舒服。”
皇上抬眼，一双小眼睛里盛满笑意。
“这话说的，属你小气。”
芝兰进来奉茶，将屋内才起的缱绻氛围打散，散在茶水的梅花气味中。
“这茶叫岁寒三友？”
我颔首，理所当然答道。
“梅花上的雪水，加松针和竹叶。可不就是梅、松、竹这岁寒三友吗？”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茶盏上方的气息，抿了一口茶水。
“你与莞贵人皆是心灵手巧的之人，竟然在烹茶上也有如此同样的巧思。”
我佯装惊讶道。
“那真是巧了。”
皇上笑着将茶放下，腾出手摸着蹭过去的福星。
“是啊，只是她多放了荷花的露水，倒是平添一份清香，更胜一筹。”
我撅起嘴巴，侧过身子不再与皇上对坐。
“既如此，皇上早去碎玉轩便好了，来我这承乾宫做什么？”
“朕最爱看你这吃味的样子。”
男人欲将我的脸掰过去的手臂停在半空，被守在门外的小厦子打断。
“皇上，张廷玉大人已经到了养心殿。”
我将皇上的手拉过，飞快的在自己脸颊上蹭了一下。
“皇上快些去吧。”
皇上复又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头。
“你这妮子！那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晚些时候，皇上还没来，倒是先迎来了安常在。
“安常在爱喝什么茶？”
我隔着空荡荡的桌面，看向面上略有愠色的安陵容。
不知是不是我见过她在冷宫时的狼狈样子，还是我一手扶持她的原因。
安陵容在我面前，倒是真实许多。
“姐姐宫中的茶自然都是好的，连皇上都念念不忘，妹妹自然也都喜欢。”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怪我，此刻的安陵容十分不理解，明明将她扶上新宠之位是我，如今要拉她下来的，为何也是我？
“那便烹一盏降火的，我看安常在火气大得很。”
“不用了，臣妾留在这里喝茶，若是误了姐姐费尽心机得来的机会，可怎么好？”
她以为我费尽心机是想自己侍寝？
还不得我回答，小厦子踱步进来了。
“小主，皇上今日翻了莞贵人的牌子，说改日再来看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