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怜乡

    流怜乡，最多的，便是风尘女子。

    这里，青楼遍地，夜夜笙歌。

    对于来这里，瑶落是十分不愿亦不满的。

    她隐隐有些担心，虽然她知道她的担心是无谓的。

    但，人们总说，那些皮囊漂亮的花狐狸，总能轻而易举地勾走男人的心魂。

    她不担心是有假的，因而一来到这流怜乡，她就紧紧拉住了久夕的衣角，靠他也靠得比平时更近。

    久夕自然留意到她可爱的小举动，乐不可支。

    流怜乡，是如画卷一般美丽的地方，鲜花遍地生长，娇艳动人。

    可惜，少有人知道，这些鲜花也终有枯萎零落的一天，而且那一天并不遥远。

    美丽只是短暂的，不可长留。

    对于大多数此地的青楼女子来说，他们要做的，只是发挥好他们天生的美丽优势，换来更好的生存契机。

    久夕知道，这些女子，表面开开心心，实际上心里却早已是千疮百孔。

    他想聆听她们的故事，就像是想品味一杯很苦很苦的茶一样。

    那杯茶虽然苦涩，但是清香怡人。

    在流怜乡里，最大也最负盛名的青楼为小月牙楼。

    久夕与瑶落刻意装扮了一番后，才进了青楼。

    他们此举，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去许多麻烦。

    很快，出手阔绰的他们，相中了一位姿容不再的女子。

    在众人的双重诧异下，同为男装打扮的他们一同进了那女子的房间。

    女子请他们喝茶：“这位姑娘，你们所为何事？”

    久夕代她回答：“替我某个朋友找你一叙。”

    “哪个朋友？”女子假装诧异。

    “白墨。”

    “我不认识这个人。”女子假装淡定，但那微微身躯的一震和神情的停滞出卖了她。

    “他快不行了，选择由你。他并非失约，他只是赴不了约，而且他很害怕以那副半死不活的姿态来见你。身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我是来告知你一声的。”

    “他在哪儿？”女子声音颤抖，随即泪流不止。

    “你们的相遇之地。多年前，他就一直住在那了。”

    女子泣不成声。

    放下赎身钱，久夕最后对她说：“因为他的失约，你作贱了自己，你应该很害怕见他，也无颜面见他。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是你们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的相见了。”

    女子不再犹豫，拿起赎身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他苦苦支撑着，不就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吗？偏偏他又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承认。久夕看不过眼，就顺带过来给她带消息了。

    瑶落好奇，久夕便告诉她说：“从前啊，有一个家境富裕的书呆子，在他那年回乡访亲因暴雨与家人失散而陷入落魄之际，他遇见了一个心地善良、纯真的穷苦乡下姑娘。那小姑娘傻乎乎的有些可爱，总爱对着人傻笑。她将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分给了饿得饥肠辘辘的读书人，为此挨了一顿家里人的毒打和痛骂。读书人十分过意不去，将身上价值连城的玉佩赠给了她，小姑娘拒绝了，可是读书人悄悄把玉佩放到了她家里 。在那段艰难的时日里，读书人见到，小姑娘枯黄的脸上总有好看的笑容，他无法想象，原来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姑娘。很快，日日相伴的两人，互相喜欢上了彼此。他不嫌她家贫，而她不嫌他还是个一事无成的读书人。最后离去时，读书人说，以后会迎娶她，让女子一定要等他。女子笑着点头，随即泪流。可是，命运总爱捉弄苦命人，女子被劫匪掳走，卖到了青楼。如同身在地狱，女子苦不堪言，日日以泪洗脸。唯一支撑她继续活着的，只是再见读书人一面。多年过去，她又见到了读书人，他依旧意气风发、一表人才，可她早已为妓，脸上也没有了最初的憨傻笑容。读书人震惊，心如刀割，他苦寻多年无果，最终却这样阴差阳错地见到了她。“你来迟了，我不能再嫁给你了。”女子掩去平日里装出的娇媚，脸上尽是沧桑与悲苦。读书人哭着抱住了单薄的她，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地怨恨上天对好人的不公。读书人说给她赎身，带她离去。但她没有勇气跟他在一起，于是选择了拒绝。她很想离开，可是她更想读书人找个干干净净的良人。读书人心意未变，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一生无憾了。最后，读书人给了她一个约定——你不愿嫁我，我不愿娶他人，那将来我攒够了钱，带你一起去浪迹江湖。你等我，不会太久的，我一定来。”

    对于男子真挚的誓约，女子最是没有抵抗力。

    她终于心软，点头答应。

    可是，命运的不幸，降临到了读书人身上，让他成了一个手脚都不能动的废人。

    他再也无法赴约，亦不愿以那副半死不活的姿态见她。

    久夕实在看不过眼，顺手帮了他一把。

    其实，他撒了谎——读书人并未将死，他只是不想活了。

    但愿，命运多舛的两人，余生能好好一起，再不分离。

    多年前的相遇与分离，多年后的分离与相遇，最终在分离中等来了最后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