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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正文·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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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的时候姜瑜发生过不少事儿,杂志社冷藏她,主编要出高价买她,混出门道儿的同行们排挤她,摄影师们想方设法地调戏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但在这之前,她在人际交往方面并没有坏到这种不可逆转的程度。

    她过的甚至算得上好,非常好。

    当时同班同学不知道她的过往,不知道她这个人本质上是多么的没趣,乐意跟她交朋友,也很乐意把她带到集体里一块儿玩。那年十月,初秋,班里有人组织了一场大型聚餐活动,聚餐的目的是交友,交友的目的是扩圈,除她之外,参加聚会的男女叫来了自己所有能聊得上天的朋友,高档的包厢里飘散着属于那个年纪的世故气息,觥筹交错,交谈甚欢,而姜瑜那时刚和顾宛秋因为拍杂志的事吵了场大架,心情差。

    所以没有心思去应付人际交往,借口上洗手间,擦着那群朋友的肩膀,离开了包厢。

    餐厅坐落在繁华的商业街,出门迎面就是另一种喧嚷鼎沸,但毕竟以江南水乡著称,周围的建筑物大多数雅致秀气,街上人来人往过客匆匆,身前是闪着彩灯的购物商城,身后是更具本地特色的中式餐厅,她找了处略微安静的地带,独自坐在石凳上,弯着身子,肘抵膝盖,不出声响地捻着手里的烟,不出声响地消化负面因子,而那个叫顾穗西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她和顾宛秋的斗争告一段落,在她放空自己的这一刻,出现。

    出现的点太巧,也太妙,姜瑜对她的印象仅限于“一个刚在饭局上很吃香的女生”。没那闲谈的兴趣,没有一丁点儿想要深入交流的欲望,当她坐到旁边时,连象征着礼貌的招呼都懒得打。

    姜瑜只是坐着。

    慢慢地磨着已经凹陷的烟身。

    磨了一会儿,感知到她的靠近,那种靠近带着高涨的探索欲,和男性的侵略性不同,她的身上有香甜的气息,可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的烟要断了。”

    语气轻,其中还带着零星的笑,和方才在包厢里对别人说话的腔调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但姜瑜没有回这话,也没有向她看一眼。

    ……

    “有打火机吗?”

    这是耳朵里进的第二句话。

    姜瑜依旧没回。

    她没回,顾穗西也不嫌她的冷淡,从兜中拿出自己的烟盒,从里头抽一根搁手里,再掏打火机点燃。

    而后,俯下身,膝盖与她贴到一起,用自己手里的这根冒火星的烟,换走她手里那根弯曲的烟。

    “跟你妈妈吵架,适合抽烈一点的烟。”

    第三句话。

    这话落,姜瑜侧了头。

    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烟气受风吹飘得极快,顾穗西撑着脸颊,盯着她的眼睛,扬着唇,说第四句话:“你叫姜瑜,对吗?”

    ……

    这是第一次见面。

    而自那以后,姜瑜的生活里就突然闯进了一个顾穗西,她们不是一个学校,不是一个性格,但顾穗西偏能找到话题聊。那时候姜瑜有属于自己的交际圈,没多理会她的主动搭讪,况且她当时身边还有个姜瑜曾经的“熟人”,那位“熟人”也是模特出身,和姜瑜同学了五年,后来因为家庭原因在六年级转学到别校。

    怎么说呢,如果非要让姜瑜在年幼时期选一个能称得上“玩伴”的人,她估计会选她。

    因为当时郑凝白排挤的除了她,还有那位和她“形影不离”,不愿融入集体的熟人。她俩不能说是情谊深厚,但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的可怜鬼。

    和对方关系蛮复杂的,姜瑜也不想再去回忆,所以她不乐意理会顾穗西,然而越是不理会,顾穗西就越积极主动。

    一开始以为那是热情圆滑,后来才发现她是一个特会伪装的人。

    她明面上是一颗甜到极致的糖果,背地里却是一块苦涩非常的黑巧克力。

    她对姜瑜的生活情况了如指掌,擅长洞察她,琢磨她,分析她,蛊惑她。她调查了她的过去,知晓她在校园里发生的每一件事,熟悉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像监视又像占有。

    如此偏执,如此可怕。

    可是偏执与可怕,又并非全部的顾穗西。

    她比姜瑜要阴沉百倍。

    可她却又给姜瑜制造过太多惊喜,还是那种猝不及防的惊喜,她也带着姜瑜做过很多事,那些事有好有坏,可每一件都足够让彼此难以忘怀。姜瑜挺烦她,但这种烦一直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顾穗西总会在她烦不胜烦的时候消失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顾穗西在经历什么,姜瑜不清楚,她只清楚她太会玩把戏,太会把时间的流逝用在正途上。

    高一毕业后,她们断联,彻彻底底地断联。姜瑜习惯了她的无影无踪,所以从来不会去过问她的事,也不会和别人主动提起过她——直到今年八月份再次见面。

    那会儿姜瑜过得很惨,乔靖利用裴砚淮回美的空档把她扯去学跳舞,他说舞蹈是一名合格的艺术者应该掌握的东西,现在她这情况什么都要会,钢琴和绘画是加分项,像舞蹈唱歌之类的也是,这些能吸粉的特长必须得拿捏住,既为了日后做准备,也是为了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然后联系圈里从事这行的朋友,给她安排进了一家名声显赫的工作室。

    教她跳舞的是一名资深的舞蹈家,精通的舞种多,姜瑜主要学爵士,她那会儿真特别感谢顾宛秋曾给她报舞蹈班的行为,幸亏自小就锻炼过基础,才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之后在她学习的第三天,许久不见的故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归来了。

    在这之前,顾穗西陆续来找过她不少次。

    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短暂到像做了一场梦。姜瑜没和别人提过她,也没去刻意记着,其实早习惯了她猝不及防的袭击,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服气顾穗西的。

    那次顾穗西空降舞蹈室跟她一块儿学跳舞,挑起的话题全是她近日碰到的,另外还踩着机会阐述了自己在别处的境遇,一点儿不生疏,社交话术一套一套。又是那副德行,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永远知道她在干嘛,永远来去自由。

    后来裴砚淮回国去舞蹈室接她,刚好跟顾穗西碰上面了,他问什么情况。

    她起初没想着讲那些往事,就说是以前同学。

    结果裴砚淮问她,那个以前的同学,有没有男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刚在浴缸里做完,池里的水温温热热,他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反正就很居心叵测,她回了个没有,问:“你看上她了?”

    他笑一记。

    “她不是我喜欢的款儿。”

    “装什么,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这种?”

    “哪种?”

    “就那种……甜的,可爱的,还会讲好听话的。”

    裴砚淮又笑,笑挺帅,她说:“笑这么开心,所以就是喜欢这种吧裴砚淮?”

    他圈着她的腰,反问她喜不喜欢,她说不喜欢,她喜欢酷一点的。

    “那她喜不喜欢你?”

    他又问这。

    问的挺突然,语调虽然没怎么变,但是表情变了,很认真,超级认真,甚至还掺杂着点自己的考量,姜瑜没回答,他紧跟着再问:“她有女朋友吗?”

    她一下就懂他意思。

    非常懂。

    “你看出来了?”问。

    他努嘴点头。

    所以不愧是大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当真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察言观色,洞悉别人的能力可一点不容小觑。她问他从哪看出来的,他不说,吊着她的胃口,说什么早几年要是他动作快点根本轮不别人,语气特别惋惜,装得还蛮好,把里头的遗憾和后悔都体现出来了,念台词似的,还以一副“说吧,爷洗耳恭听你那些光辉事迹”的公子样儿套话,她不想再去回忆,可是裴砚淮想听。

    他说他总得知道她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知道了,才能更正对那姑娘的看法,她说你对她什么看法?吃不消这信息量啊?

    “吃得消,”他啧了啧嘴,应,“但是她给我带来危机意识了,爷现在不仅得跟男人争你,还得多提防着女人,万一她趁我不在下手了,我去哪儿抢人?”

    姜瑜嘲他幼稚。

    然后跟他简短说了,但说完的第二天,顾穗西就因为有事儿走了,速度快而果断,姜瑜一度以为她家里是逃荒的,而裴砚淮对此也挺服,什么都没开始做人就跑了,他觉得自己的“情敌”有招数,知道她这闷性子就吃这一套,说以后再见到不打招呼都说不过去,姜瑜问他以什么身份打,他说:“你老公。”

    她踹了他一脚。

    而后来未来的几个月顾穗西都没联系她,她们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衡,今年十月份,顾穗西重新回到这里,身份变成了一个转校生,离得这样近,却没有去南哲找过她一次,只给她发了条:我在浦莱。

    她始终未回。

    包括昨晚收到的那两条。

    但眼下,浦莱崭新的体育馆内,人满为患的高台上,她们见面了。

    回忆起这些片段的时候,顾穗西已经清了一侧的人把她带到了靠左角落的地方。两人并排,姜瑜的视野恢复清明,而恢复清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裴砚淮,他侧对着她,站在赵卫刚旁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感知到他身上逐渐变化的气息,从对比赛的专注到现在对比赛的分心,她都感知到了。

    他认出顾穗西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这儿。

    彼时的球场仍然飘着激烈的竞争味儿,球员们都在抓紧时间商讨策略,虽然好奇一系列的事,却也没有表现的多么明显,只有他,只有他的目光是直白且带着点私人情感的,毫不掩饰,就那么直勾勾地放到她那儿,不过他收情绪依旧收的很快,可是收了不到五秒就又眯眼望过来,下巴微斜,一边看她,一边答赵卫刚的话。

    对她这情况没办法不在意。

    顾穗西真是个会挑时间的人。

    她能让两个前几天说了结束的人,在今天这样大型的场合进行着你知我知的对视,眼神的交汇仿佛摩擦过放电的空气,燃烧过渐高的温度,滋润过往昔的迷乱回忆,亦水亦火,像欺骗大众的坏人和隐藏真实面目的混蛋,沆瀣一气,表里为奸。

    过于明目张胆的正面碰撞,引得岑意跟邵旭晨朝他俩分别看一眼,看完,前者不露声色地应友人的问题,后者不着痕迹地同秦施杨讲话,而姜瑜靠着椅背,一声不吭。

    “我以为你跟他结束了,但现在的情况,好像跟我想的有点区别。”

    顾穗西观察完情况,挨在她左耳畔轻语一句,呼出的热气挠得她耳朵痒,她斜额避开。

    “你今天来,是为了你老公,还是为了那个男生?”

    她的第二句话紧跟而至,姜瑜侧过头,漠然地盯着她,她凑得近,眼眉里的愉悦感显而易见,这副嘴脸和过往无异,没有生疏尴尬,甚至完全忽略了中间的数月分离,姜瑜也不意外,早习惯了她在这方面的语出惊人。这么相互安静着,四周的学生也不出声地观察着,他们此刻一心二用,心思都放了一大半在她俩身上,右侧,岑意往她俩注意着,她那群友人挨一起窃窃私语着,音量轻。前方,裴砚淮被赵卫刚揪得很紧,他没有往上头看,顾穗西这时拎起上句话,轻巧换说法:“你是为你男朋友来的?”

    ……

    “炮友。”

    两秒后,她改口。

    ……

    “哦,秘密情人。”再改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耐心总算被这些词汇激得告竭,姜瑜出声问一句,语气泛冷,掺杂着点警告意味,顾穗西看着她,不以为然笑了笑。

    笑完,直截了当问:“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

    “那你跟那个男生是什么情况?”顾穗西秒接,“你们学校的论坛,最近可不太平。”

    “太不太平也跟你没关系。”

    姜瑜第二句不拖沓的话落,顾穗西再次笑,边笑,边凑近,捻起她落在身前的碎发,放手里轻悠转着,嘴里也轻悠讲着:“阿瑜,以前我来找你,你都只和他有深入接触,没想到这次,你竟然换人了。”

    姜瑜没答。

    别头,拨出自己的发搁到肩后,顾穗西的指尖因此落空,动作顺势停住,但也只停了两秒就恢复原状,她垂眼,磨搓了下指腹,随后,视线定在姜瑜的侧脸,盯着看片刻,又缓慢地下移到光洁的颈侧,眸光变了变,人往前又进了几寸。

    拇指抚着她那处皮肤,低声说:“我记得跳完舞那天你被他带回去,第二天过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不少吻痕,我要没记错的话……”

    指头向斜下方滑:“这里有一个。”

    再接着滑:“这一片都有。”

    内搭的毛衣包裹着白肌,顾穗西的指头触着柔软的v领边,准确地滑到她左锁骨前端,微偏上的位置:“这里的痕迹最明显,你的那颗痣,都被他遮住了。”

    姜瑜仍没答她话。

    拂开她手,俯身,手肘抵膝,避免和她在同一平面产生的接触,罐装饮料在腿间静立不动,顾穗西跟着弯腰,撑着脸注视她,面上的笑意半分未减:“那次你做过的痕迹那么明显,现在这么干净,所以你们最近的关系,并不是很和谐。”

    “你想得倒是多。”

    她耸耸肩:“我一向喜欢探究你的私生活。”

    “探究我有意思吗?”姜瑜看着场下的球员,清淡讲。

    “当然有意思了。”顾穗西音调上扬,整体的兴致越发高涨,她歪一点头,眼里缀着屋顶的亮堂灯光,望着姜瑜时,显出种独有的灵动气质,可这灵动却不纯,很不纯,披着这层蛊惑众人的优越皮囊,她说:“你对男生一直爱搭不理,但那几天你对他笑得特别漂亮,你可从来没有对我笑那么开心过,而且你跟他接吻的时候,搂他搂得那么紧…还有啊,那段时间你发的动态可不像你以前的作风……”

    讲到这,她的话停住。

    此刻,窗外灰色的天上,闪过短暂耀眼的白光,她看见了姜瑜左腕上绑着的饰品。

    此时,距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姜瑜目不斜视:“这些话你上次就说过,你要是没什么新鲜的话题,就闭嘴看球赛。”

    “看球赛。”顾穗西不急不慢地重复这三字儿,她盯着那条手链,手抚触上那垂落的链条,细细打量着,边打量,边清晰地阐明来意,“阿瑜,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什么球赛,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他看过来了。”在姜瑜要回话之前,她又补一句。

    一顿,姜瑜将目光放到裴砚淮那儿。

    刚和他的视线对上,掌心突然传来凉丝丝的触感,顾穗西离开她的手腕转而握住她的手,故意成分居多,不亲昵,不温暖,丛容且寒凉,场内火爆的气氛与升高的温度没把她们给捂暖,姜瑜撇头,先看交握的手,再看她:“你想干嘛?”

    她这次没有嬉皮笑脸。

    而是换了副腔调,说:“我马上就要走了。”

    ……

    “未来的很多年,我都很难再来找你。”

    “不过幸好,你不太需要我。”

    ……

    云里,总算迎来一声滚雷。

    巨大的闷响吓得众人抖了个激灵,转头纷纷看向窗外,嘴里漫出几句低言碎语,而姜瑜沉沉稳稳地坐着,没有受惊,没有多余的神情,吸收着那一句真大于假的话,手上力气松懈,顾穗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凝视着面前的人,唇角有笑,仿佛这些话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卷不起波澜。

    可她的手头的力气分明在加重。

    四周的杂音越来越多,外头的雨要下不下,她说:“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留给你,现在我已经耽误了十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我并不是很愿意陪你在这里看球赛,所以你…”

    “——是想跟我出去单独聊聊,还是想让他因为我们,发挥失常呢?”

    ……

    云中又有第二道滚雷。

    这一声轰响刺耳震心,配着学生们的火热交谈和外校裁判的喊名,姜瑜缓缓地,收了眼。

    沉默。

    沉默地思考事情,沉默地接受球员们的探寻,斜方,秦施杨没有过多的干涉她的社交,或许真的只把顾穗西当成她在校外交的朋友,可是易霖和邵旭晨不这样觉得,他们多聪明,多清楚能让裴砚淮频频侧目的角色并不简单。

    十秒的思索,她滑出顾穗西的掌箍,双方交叠的凉意在心里盘旋着,她起身向右走,而顾穗西的笑意渐深,在她之后也跟着起身,她的头发在肩后晃,提着的易拉罐里,苏打水无声碰撞壁面,附近的群众声音放小,路过中间地段时,步伐停下。

    岑意站起来,挡在她面前,看一眼后侧的顾穗西,低问她:“去哪儿?”

    “出去一趟。”

    “跟她一起出去?你认识她?”

    岑意微蹙眉,又接连蹦出两个问题,刚才静观其变了那么久,当下依旧云里雾里,话里的疑惑重,想不通的味道浓,姜瑜没正面回答。

    手碰上她的肩头,推开她,斜额在她耳畔留一句:“你坐下,把比赛看完。”

    “你不看了?”

    “我有事。”姜瑜应。

    不同颜色的发丝相缠后又徐缓分开,岑意想拉住人,但后头的顾穗西上前,先她一步牵住姜瑜的手,果断排开两人的触碰,岑意的手落空,随即瞥向近处的她,两秒后,神色悠然变一遭,由波动转为自若,就那么径直对上顾穗西含笑的双眸。

    她们的视线在这一刻得以交合。

    顾穗西笑得尤为漂亮,可冷气却散得厉害。

    “挡路可不是好习惯。”

    话里带刺。

    岑意直视她,嗤之以鼻。

    “是吗。”

    越不以为然,蓄势待发的劲道越重,前后排不同阵营的女生悉数起立,阵仗如此大,浦莱的学生们刹那噤声,原本活跃的氛围一下跌入谷底。电闪雷鸣的对峙,两个团体的争锋,数月来的敌对,因为各种事情而产生的分裂,波涛汹涌的浪潮从高到低地翻滚,殃及到场下的球员,和对面处在兴奋中的南哲。

    女性间的不和,掩于齿,现于眼。

    姜瑜脚步停住,侧头,淡淡观望一眼。

    她不了解浦莱的内斗。

    也并不想看戏。

    抽出手,把胳膊搭上顾穗西的肩,再抬小臂轻转正她的脑袋,使得她和岑意的目光错开。

    这一错开,那些升腾在喉间的碰撞话,就那么被阻隔了。

    顾穗西被带着向前,边跟着姜瑜的步调,边看她,斜方的岑意也看着她,附近的众人都看着她,她直视前方,没说话。

    没人说话。

    她们看着她们走。

    场下在墙边观赛的男女有意识的为两人让道,场内两校裁判招手,球员齐齐向自家队伍去,但裴砚淮没去,他沉静地站在原地,手插兜,情绪不明地盯着那处,而那处,姜瑜忽视周遭的参差声响,慢慢向他回过去视线,赵卫刚在一边高声唤他名,邵旭晨和易霖不动声色地观察,顾穗西漫不经心地抚发,思索着他们之间燃起的火花,然后在姜瑜收眼的下一刻,在转身踏出门的前三秒,回一记头,同裴砚淮还未收回的目光对上。

    篮球馆好似突然变成了弥漫着蓝莓香的舞蹈室,当时的情景还未从记忆里抹去,顾穗西探究他数秒,轻微勾唇,晦涩不明地冲他笑了笑。

    裴砚淮没作出回应。

    外面在下雨。

    他望着坠落的水滴和潮湿的地面,眯起眼,而后,在赵卫刚的第二声唤里,回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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