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心转意
中午放学后，咲烨经过菜市场买了几个西红柿，准备回家做个西红柿炒饭当做午餐。
外婆去世后，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也学会了日常花销的精打细算，除非时间很紧，一般都不在外面吃饭。
当他提着购物袋走到自家院子外，竟意外的发现方诺妍已然在院门前等他回来。
咲烨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意识到她的造访一定带着上午那节课上对他的余怒和不满——尽管她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咲烨不无担忧的说。
“咲烨，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咲烨明知故问。
方诺妍似乎并不急于开门见山，只是平心气和的笑了笑道：“我都过来登门拜访了，难道不先让我进去坐坐？”
咲烨愣了愣，虽然不怎么乐意却又实在找不到把方诺妍拒之门外的理由，只得掏出钥匙请她进了院子。
狭小的院落、陈旧的砖墙、丛生的杂草、斑驳的门窗……当方诺妍踏进院子的一刻，脸上的笑容倏然止住了，她伫立在那里良久无言，仿佛眼前的景象撕扯着记忆中的什么东西，带着破碎支离而凋零落去。
“进屋里坐吧。”咲烨回头对她说。
“哦。”方诺妍这才回过神来，跟随咲烨进了正屋。
正屋的外间是个不大的客厅，咲烨给方诺妍倒了杯茶，然后沉默无言的坐在她对面。
“咲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吧。”礼貌的啜了口茶后，方诺妍放下手中的杯子，带着几分上课时的口吻对他说。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上午那节课让你不高兴了。”
“我不明白。”方诺妍困惑的望着咲烨，“为什么在我课上你态度会……”
“是你先故意让我难堪的！”咲烨打断方诺妍的话道，“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犯难。”
“可你根本没好好听课，作为老师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那你就去找班主任告我的状好了。”咲烨有些破罐破摔的说，“你的课反正我听不进去，班里学生那么多，何必要斤斤计较我一个！”
“是我课讲的不好……还是我本人让你觉得很讨厌吗？”方诺妍脸上静寂得没有一丝表情。
“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到底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好，在你课上我就是觉得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这是我听过最含糊其辞、最莫名其妙的理由！”
“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受！”咲烨如实相告道。
方诺妍听罢一阵沉默，目光中透出困茫而无奈的神色。
“……那你的外语课目就准备这样放弃了？”少顷她声音微凉的说。
咲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几天课嘛，等过几天徐老师请假回来又耽误不了多少。”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方诺妍一脸认真道，“其实徐老师根本没生病，是他家人得了重病在省城住院，他正忙着照顾家人，最短也要一个月后才回来，而且回来后也不一定再教这个班。如果你打算继续这样下去，影响的不止是你的外语成绩，等明年统考你这一年的复习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咲烨表情一怔，如果徐老师真的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回来，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今年统考他的外语成绩本就不怎么样，倘若这样下去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苦笑——为什么命运总要和他作对，为什么会是方诺妍，为什么偏偏是她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闯进他的生活，让他有心无力、进退两难。
“其实我也不想……可……”他吞吞吐吐道，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也许我的存在确实让你很尴尬……小时候你就很要强，所以在课上我一直装作和你不认识，即使对曹老师也从没提起我们以前是同学和好朋友的事，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你安心？还让你那么在意吗？”
咲烨没有吭声，仿佛默认了方诺妍的话。
“好吧……”方诺妍撇过脸去放弃似的说，“如果实在让你觉得为难那我就离开这个班，请教导主任另找一位老师给你们代课，明天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说罢她起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流露出一抹黯淡的寥落，又带着几分决然的神色。
咲烨万万没想到方诺妍会做出这种决定，刚觉得彻底解脱的他忽然又陷入一阵痛苦的纠葛。他不会不明白方诺妍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对一个刚参加工作就被委以重任去教高三班的新老师来说，不管以何种理由去面对教导主任，都无异于承认自己能力的不足甚至是责任的缺失，不仅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以后的工作更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想到这，咲烨顿时站起身朝方诺妍的背影喊道：“你说不想让我在意那么多，可你怎么就不能不去在意我的存在呢？何必要这样毁掉自己的工作！何必让我觉得欠你什么！”
方诺妍止住脚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平静说道：“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工作虽然重要，但就算离开这个班，甚至离开这个学校我也可以有其它选择，可明年的统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为了一份工作耽误你的一生，那我就太自私了！”
听到方诺妍的话，咲烨胸口竟一阵难过，在矛盾和纠结中他恍然觉得和方诺妍相比自己才是那个自私的人，面对现实只会一味逃避，为了自己痛快而让方诺妍承受本不该承受的挫折，这不是懦弱又是什么，一个堂堂男儿会做得出这种事吗……
眼看方诺妍即将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方老师……”尽管觉得无比别扭，咲烨终于还是开口第一次这么称呼她道，“给我些时间再做决定好吗——我会试着去改变的。”
方诺妍回身望向咲烨，目光中有惊讶也有一丝拨云见日的温暖。这温暖让咲烨感到某种曾经的熟悉，像是小时候他们一起在草地上追逐蝴蝶时午后阳光的气息。那时的天那么蓝，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自在烂漫，然而如今却变得那般遥远，他还是那个咲烨，方诺妍还是那么美丽依然，但有些东西似乎早已湮没于时间的罅隙间，仿佛那只怎么也追不到的蝴蝶渐飞渐远、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