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木深
秦卓握着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回答:“还未来得及好好看。”
秦仁微微皱眉,有些诧异:“就没你合眼缘的?”
这几年,礼部陆陆续续送了不少画像过来,可竟是没有一张儿子能满意的。
想到此,秦仁的眸色暗了暗。
“你们先退下!”秦仁示意屋内的宫女太监退下。
众人有序离开。
待众人完全退去后,秦仁看向儿子:“去将门关上。”
韩氏看向自己的夫君,面色沉沉。
秦卓虽是不解,可也照做。
直到屋内归于平静,只剩下碗筷相碰的声音后,秦仁才压着情绪开口:“序儿,你那院里,为何都是男子?”
这话,秦仁想问他很久了。
男子这个年纪,血气方刚,即使未娶妻,也会有个通房。
偏偏他院中,清一色的男子,还有几个老嬷嬷。
莫不是,今日重臣在御书房再次同他念叨:“国之根本,除政权稳定,还当有能掌控这政权之人。”
秦仁知晓重臣的意思,一路陪着他血拼过来,自是希望江山稳固。
“序儿铁骨铮铮,做事张弛有度,最适合做未来君王。”秦仁肯定道。
说到这里,重臣两手一摊,有些无奈的说道:“可……可二皇子这院中皆是男子啊……”
话未说完,重臣无奈的摇摇头,便不知如何说下去。
如此,秦仁才晓得什么意思。
秦卓放下筷子,认真答道:“男子皮糙肉厚,经霜任雪,不用顾忌太多。”
秦仁一看,秦卓又是往日里那般糊弄他的神色,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呵斥:“胡说!”
秦卓和韩氏皆是一惊,抬头望向秦仁,不知他为何突然动怒。
秦仁也不想藏着掖着,他看向秦卓正声说道:“寻常百姓可胡闹,养男宠,宠幸兔儿爷,朕管不着。”
“可……,可你是朕的儿子,将来是要坐拥这江山的。”
秦仁说完这些,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韩氏一脸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夫君,又微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手中的筷子‘啪啦啦’落地。
“序儿……”她愣怔的向自己的儿子,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秦卓无奈的笑笑,也不知是何人在父亲面前进了谗言。
“父皇,不是你教导我们,男子当以家国事业为重,不得沉迷女色?”秦卓煞有介事的回嘴。
他自小便是这样,越是父母亲生气时,他越是能一句句的将他们气死。
最终,疼落在身上时,兄长秦封出来帮他解围。
秦仁被他气的哑口无言,只能颤抖着手指向他:“你这逆子!”
“父皇,今日你可还夸我英勇果敢,博古通今,是大盛最得力的继承人。”
“你若真的胡作非为,朕再生一个也来得及。”
韩氏看着眼前的一幕,悲从中来。
自打长子秦封走后,父子俩再没这般闹过……
想到这里,她泪如雨下,嘴里喃喃着:“坼儿,我的坼儿……”
父子俩看到韩氏的悲痛,才安静下来。
秦卓不知,是谁又在背后撺掇,竟这般造谣?
他伸手过来,替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温声说道:“母后,院里的宋嬷嬷是你的人,一直照顾我这么多年。”
“您去问问她,我何时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与其说,这话是说与母亲,不如说是说给父亲。
既然有人这般臆测,查一下,真相不就大白了?
韩氏停止哭泣,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未来得及开口,秦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你……”
“是不是……”
说这话时,秦仁的眼神意有所指。
毕竟,有些话出口,最是伤男人自尊的。
秦仁虚虚握拳,轻咳了一下,才继续道:“若是如此,可找御医,恐朝中人笑话,也可从宫外寻名医。”
“都能治好!”
这顿饭,秦卓是实在吃不下了。
造谣性取向就算了,如今还怀疑他无能!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因着今日的画像,竟能闹出这么多笑话来。
且这笑话全都是自己,他也是非常无奈。
“父皇,母后,儿臣吃饱了。”秦卓起身。
刚想转身离开,又想起了什么。
“床第之事,儿臣当下无法证明,但,应该也用不了多久。”说完,又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秦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画像,你若不选,我同你母后便帮你决定!”
“不用,儿臣已有心仪之人。”
说完,便开门,大步离开。
暮春时节,太液池边花红柳绿。
清风拂来,一阵清香钻入鼻中,沁人心脾。
虽说,才挨了父亲的责骂,可秦卓觉得心中甚是欢愉。
这种雀跃,来自于久别重逢。
明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可她,偏偏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且一无所有,唯他能庇护。
想到这里,他脚步轻快,向宫外走去。
~
城西别苑。
秦卓离开后,便有人将梁嫣送到了云深院。
云深院位于园子正中的一座人工开凿的小岛上。
四周是湖水环绕。
这湖水从城郊西山的望泉河引来,蜿蜒崎岖,流入别苑。
云深院的后面是一片苍松翠竹。
已至春日,竹林抽出嫩绿,在湖水的掩映下,散发着清新雅致。
云深院中。
院墙以白墙黛瓦为主,简洁而素雅,与周围的绿树红花相映成趣。墙角处,几株翠竹摇曳生姿,为院子增添了几分雅致和静谧。
院子的中央,是一方小巧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去年残存的荷叶还浮在水面之上。
若到了夏日,荷叶田田,再有几朵荷花点缀其间,宛如仙子凌波微步。
院子的四角,各有一座小巧的亭台。亭台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精致而典雅。亭内摆放着石桌石凳,供人休憩品茗。
可饶是如此精致典雅的小院,出现在梁嫣面前。
她面上都无半分喜悦之色。
不管是宫城里的梨花院,还是楚辞馆中的那间小屋子,以至于是面前瑰丽的云深院。
于她,都无异!
不过是又一处囚禁她的牢笼而已。
笼中鸟,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嫣随着知玉的指引,慢慢迈入房中。
一股清雅之气扑面而来,是她在宫中时喜欢燃的薄荷香。
房间的正面,放着一张大的书案,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
屋子正中央,放了一方山水盆景,巨大的翁盆当中,水声潺潺。
书案旁,斜放着一张琴桌。
知玉让身后人将梁嫣的‘如霜’放了上去。
房间的西侧,一架大的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屏风上绣着精美的并蒂莲图案,寓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东侧,便是一扇门。
知玉推开那扇门,冲着梁嫣说道:“姑娘,这里便是您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