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春
两年后。
本就生的动人的梁嫣,身条也愈发婀娜。
饶是生在这花柳之地,身上矜贵之气也是难掩。
再加上抚的一手好琴,令见过她真容的男子,皆是魂牵梦萦。
王妈妈决定,将宝压在这梨落身上。
梨落这名字,是梁嫣同王妈妈说的。
这花柳之地,不问来路,不问出处,早已成了默认的规矩。
况且,战乱之时一个落魄的富家小姐,无依无靠,谁会记挂心上?
梁嫣本以为,自己或许如之前的‘荐采’姑娘一般,被高价购得者养在楚辞馆中。
如笼中鸟,如金丝雀,直至年老色衰,被对方赠予旁人,或狠心抛弃。
就此,潦草而又肮脏的过完这一生。
可她,偏偏被这男人带了回来。
也是,过程各异,结局相同!
最终,逃不过一个被厌弃的结局,化作红尘中一缕青烟,随风逝去。
那样,倒也不错。
来世,不再为人,也不会任人欺凌,更不会随意丢弃。
……
可方才,眼前的男子竟然能唤出她真名?
所以,这人究竟是谁?又为何将她带到此地?
她心中燃起了一丝小小的期许。
可转念,又覆灭。
当时,苏公公也是这般。
或许,这也是另一个‘苏公公’。
想到这里,燃起的那丝生气,又淡了下去。
她缓缓的抬起杏眸,看向面前立着的矜贵男子。
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款款立于面前。
面容俊朗,如玉雕一般精致无瑕。许是与生俱来的贵气,眉宇之间是浓的化不开的威严和尊贵。
一双眸子,深邃如星辰,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只是,这双眸子,好似在哪里见过。
四目相对。
梁嫣神色淡然。
而秦卓鸦睫微垂,薄唇轻启:“难道十公主更喜欢那花柳之地?”
伴随着一声冷笑,秦卓眸色冷冷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梁嫣抿了抿唇,似开口说话,可又咽了回去。
从小到大,被侮辱的言语,又何止这简单几句?
上天给予她这无法逃脱的身份,被人知晓,也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她垂眸继续看向眼前的‘如霜’。
兴致缺缺,懒得同眼前的男人周旋。
十公主?
不过是身上流着那人的血液,才有了这尊贵而又虚无的称号。
宫中,又有谁将她当公主看待过?
连敌人攻破城池,四处逃命时,都未有人想起过她。
她,活的不过蝼蚁一般。
男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看到她这般冷漠无视的模样,心生怒意。
手指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眸子猩红的问道:“那日,你为何要从宫中逃走?”
一句话,将梁嫣点醒。
原来,他是宫乱那日出现的那人。
秀眉轻拧,丹唇轻起:“将军?”
她记得,那日随从唤他‘将军’。
“二皇子?”门外随从,突然急声禀报。
秦卓重重的将手甩开,而后迈着大步向门的方向走去。
袍角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
梁嫣轻轻的呢喃:“二皇子?”
所以,眼前之人,便是攻破大梁,一统大盛的秦卓?
曾青守在门外,看到二皇子开门出来时,双手抱拳,轻声汇报:“楚辞馆,已灰飞烟灭。”
秦卓声色冷冷的问道:“那掌柜和老鸨呢?”
“全部死了。”
秦卓满意的点点头。
“将军,还有一事?”
“讲!”
“皇后娘娘请您回宫用膳。”
秦卓俊眉微皱,沉声问道:“不是刚从宫里出来吗?”
刚把梁嫣带回别苑,宫里小太监便着急忙慌的来传:“皇后娘娘在宫中等他多时。”
秦卓无奈,只能将梁嫣放在这烟雨楼,又骑快马回了宫中。
烟雨楼,三面环水,一面连廊,她轻易难逃。
外面又是一圈高手看着,蚊子想飞出去,都怕是困难。
自打兄长秦封过世后,母亲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时常粘着自己。
秦卓早已习惯。
毕竟兄长的离去,给母亲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
那曾是大盛未来的继承人。
父母亲的骄傲,秦卓心中的仰仗。
有他在,他便是家中的逍遥公子,一切有长兄冲在他之前。
所以,兄长的离去,也催生了他的成长。
秦卓迟疑了一下,而后冲立在廊下的丫鬟说道:“知玉。”
“奴婢在!”
“陪姑娘回云深院,好生服侍。“
知玉微微行礼,答道:“是!”
“曾青,看好,若有闪失,为你是问!”
曾青连忙应下,这一次,他当是不会有什么闪失了。
两年前,把这姑娘弄丢,二皇子怒不可遏,差点儿要了他小命。
从那时,他们便知道,这姑娘在二皇子的心中,非同一般!
秦卓长腿阔步的离开,上了备在别苑外的马车。
想想,也知道母后找他何事。
~
白日里,母亲又让礼部敬献一部分画像过来。
画像当中有世家贵女,也有民间秀女,更有邻国送来的绝色女子。
无非是让他选上一选,能留个在知冷知热的在身边。
二十又二,尚未娶亲,也未有通房,在大盛,实属少见。
这一次,父亲也开了口:“男大当婚,该考虑这些了。”
前些年,秦卓总拿家国未统一当借口,一直拖着。
如今,天下安定已近两年,终究是躲不过了。
他草草看了几眼,便将画作放在一侧。
脑海中,尽是那倔强而又带些胆怯的小脸,和那道落寞的倩影。
他单手扶额,索性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回宫之后。
今日晚膳设在了太液池旁的星辰阁。
他倒忘了,今日上巳节。
是要祭祀宴饮、曲水流觞、踏青赏花的。
“父皇,母后。”秦卓行礼。
“序儿。”韩氏连忙站了起来。
淮序,是秦卓的字。
秦仁身后的赵公公吩咐:“布菜。”
待秦卓净手坐下之后,菜也陆陆续续摆了上来。
“父皇今天晚上,不是要与军机大臣商量要事吗?”
“你这臭小子,还以为你会陪着你母后,怎知你竟没了踪影。”秦仁一脸无奈的责备。
秦卓轻挑了一下眉,撇撇嘴:“儿臣若不离去,父亲也难得有这好兴致吧?”
每次待在父母身边时,他好似又回到了少时,无所顾忌的模样。
“你这小子,惯是会找借口。”秦仁笑容满面的轻摇下头。
这二子自小主意正,难驯服,秦仁拿他甚是没办法。
说着,便像寻常父亲般给他夹了些他爱吃的菜。
韩氏看着父子二人情深的模样,也跟着眉眼弯弯。
“序儿,白日里的画像,看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