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抱缸
坐于主位上的白起，声音洪亮：“小镇既已归属大秦，你等从今日起便按照大秦律法行事。”
话音落地，府衙县令赶忙站起身来，与众人一起行礼，“是。”
白起接着道：“你等并非庶民出身，按照大秦律例，理当从军，你等众人可有家中独子者？”
无人出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既如此，等我离开小镇之时，你等就随我离开，收编入伍，为公士，跟随我征战沙场，”
“记住，这不仅仅为了你们身后的家宅田院父母妻儿，更是为了你们身后大秦土地之上的万家灯火，”
“凡立军功者，不论军功大小，皆有赏赐，”
“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胆敢临阵脱逃，一伍皆罚，须戴罪立功，逃兵者受严惩，就地格杀。”
话音落地，众人脸上无不露出难色，小镇府衙衙役人等，本就是小镇上的一些门阀家族的富贵子弟，因为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而这些家族把脸面看很重，怕这些人惹出麻烦来波及家族千辛万苦累计下来的好名声，所以才给这些人谋了这份差事。
一来不怕他们胡作非为，官衙行事可不容平民百姓质疑，二来有些棘手的事，也需要这些人出面解决，一举多得。
县令听闻此言，当即就要与这位将军周旋，“白起将军，若是我们这些人走了，谁来管辖小镇，镇上不仅仅有刁民，还有盗贼，你们人生地不熟，怕是一时半会有些难以管理好小镇，不若将我们留下，也算是物尽其用。”然后县令补充道：“并非我等质疑白起将军的能力，而是白起将军真的不了解小镇。”
这位超过四十多岁的人精当然在打算盘，既不想从军放弃当下安宁生活，也在话里话外暗示着小镇势力错综复杂，一不留神就会得罪了哪位大人物。
白起站起身来，走到县令的身旁，威严不已，“你们走了自有人接替你们的职位，我看你年岁已高，带着也是个拖油瓶，就不必跟我上战场厮杀了，安稳地留在小镇即可。”
县令擦了把汗，心中悬着地巨石终是落地，既然已经脱身，其余人，他自不必多管，免得溅了自己一身泥，不能从中脱身，“谢将军。”
见状，一位年迈的府衙管家走了出来，“白起将军，我已入花甲之年，是不是也当免除服军役。”
白起冷冷道：“嗯。”
年迈的府衙管家连忙叩首拜谢，脸上笑容快要溢出苍老脸颊了。
不过下一瞬，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白起认真严肃道：“你们上不了战场，就让你们的儿子上战场……”
白起的话还没说完，方才还笑容灿烂的二人，皆面露苦涩，身子往后一瘫软，差一点就倒地了。
白起接着道：“大秦不会让老弱妇孺送死，但也不会免除服兵役，纵使帝王之子，也必须军功加身，何况你们，”
“朱林，你跟这位县令将小镇在册名录整理出来，若是有人胆敢弄虚作假，不用上报，就地处以墨刑，”
说完，白起一挥衣袖，就往大门方向走去，魏英没有跟在白起身后。
“是，”朱林道。
府衙其余众人齐齐行礼，目送这位雷厉风行的大秦将军离开。
……
夜尽天明时，少年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眼昏睡在自己胸脯的青白幼蛇，少年并没有感觉到身子有伤，将两条依然昏睡不醒的小蛇安放在一旁之后，少年缓缓起身。
趴在床边的苏清因为少年的动静醒了过来，“你醒了，身子没事了？”
王梁重重点头，“没事了，谢苏姑娘昨晚一直照顾我。”
苏清没有说话，死死的盯着少年，她知晓少年在做什么，但是不懂少年为何会这么做，不过她能觉察到少年有苦衷，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数息之后，苏清面色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梁顿时有些紧张，难不成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吗，不过少年不打算将事情告知苏清，一则不让少女担忧，二则不能说。
王梁没有否认，顿了顿后，实话实说道：“苏姑娘，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原本少年打算解释一番，未曾料到苏清看得透彻，“你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王梁点了点头，苏清插着腰道：“没事了，还不快去做饭。”
王梁嘿嘿一笑，之后跑到罐子里取了钱就跑出了门，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包子，一块米糕，还有一块桃花糕，花费不小。
少年将这些东西都递过来时，苏清有些动容，“其实你不必去买这些得，煮粥就行。”
王梁笑着道：“粥也有，咸菜也有，我这就去给你盛。”
苏清接过早点，打量着少年，久久之后，剑眉紧皱，但却遮掩不住少女清新脱俗的美颜，“王梁，你是不是喜欢我？”
此话一出，王梁有些懵，他的确很喜欢跟苏清相处，虽然苏清看着冰冷，但是是一位很注意细节也很懂事的少女，怪异的是跟少年相处时却不怎么在乎这些细节，加上盛世容颜，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不动心，那就是鬼扯，顶多是不知晓喜欢为何物而已。
然而少年身上背负了这么多重担，他不敢说喜欢，“没……没有，”王梁挠了挠头，憨笑道：“昨晚你照顾了我一晚上，我当然要知恩图报。”
有点期待的苏清立刻换上了冷若冰霜的脸，惜字如金，“眼瞎。”
王梁笑了笑，“那我给你去盛粥，看出来了你很喜欢咸菜。”
苏清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年，“不用了，我最讨厌喝粥，最讨厌吃咸菜，以后都不吃了。”
王梁有些懵，不过他爹娘拌嘴的时候，好像就这个样子，“那我以后都给你买包子。”
说完话，少年就独自去了灶台，气的苏清牙痒痒，差一点就骂人了。
快速的跟锅里的粥战斗一番后，少年疾风般出了门。
苏清偷偷地瞥了一眼少年的背影，剑眉紧皱，大骂道：“你就是个呆子。”
……
王梁来到小镇东门时，汉子依旧蹲在地上嗑瓜子，面前瓜子壳堆积成一座小山，好似汉子嗑瓜子嗑了一夜，不知为何邋遢汉子今日看着落魄少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看门汉子将瓜子壳重重地摔在地上，王梁见状，一脸不解，“怎么了，教我练拳很难吗！？。”
汉子眯着眼，绕着少年转了一圈，不屑道：“还凑合，”心里却在暗骂，“臭小子，自己回家有婆娘陪，老子就一个人孤独在家，愁死老子了，一晚上都没睡觉。”
王梁道：“现在开始？”
看门汉子大手一挥，“不急，你先去老子屋里练拳两个时辰，然后将缸抱着蹲马步，等到下午，老子再陪你过两招。”
王梁点了点头，就进了汉子的屋，屋内竟然有些整洁，中间摆放着一口大缸，就是浓浓的酸臭味依旧没变，少年有些惊讶汉子的改变，难不成他的无心之语点醒了汉子？
没有过多思忖，少年开始练拳，一练便是两个时辰，随后抱着缸蹲马步，只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败下阵来，少年没有气馁，继续抱着缸蹲马步。
等到正午之时，汉子走进了屋子，看少年的眼神依旧没变，“准备好了？”
“嗯”。
话音未落，汉子陡然出手，飞跃空中，如同巨猿，双臂抡圆砸下，直直砸向王梁的面门。
尽管感知自己的比昨日强了一点，但是依旧不是汉子的对手，身子前倾双脚用力蹬地，双臂往前抬起，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不过身体练拳、蹲马步消耗不少体力，所以王梁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退至背后的墙壁之时，王梁双脚蹬裂墙壁，霎那间黄土飞溅，尘土飞扬，少年借力反弹，迅猛出拳，天人破阵式于瞬息间完成，这是少年练拳之时结合汉子昨日的话做出的临场调整，快如脱缰野马，轰向看门汉子。
看门汉子微微一笑，心道：“还不赖，孺子可教，”不过身子没有闲着，横肘将少年的拳挡住之后，顺势旋转身子，一拳将少年砸入了墙壁之中，顿时黄土飞溅，鲜血从少年的口中喷洒一地，不过少年没有惨叫，更没有哼一声。
依旧不是看门汉子的一合之敌，之后便是看门汉子单方面的碾压，又一次将王梁揍得晕死了过去。
看门汉子叹了口气，如法炮制，将昨日得事情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得将少年送回了家中。
这一次，苏清没有搭理汉子，静静地照看着少年，汉子临走之时对苏清道：“那小子醒了，你告诉他，山桃核不要扔了，”说完大步朝天的离开了院子，没有听苏清回话的意思。
其实汉子就是不想多听苏清说一个字，不然自己就越发烦躁了。
吃完了山桃的青白幼蛇，又盘踞在了少年的胸脯上，苏清守在一旁。
……
白起来到了乡塾，在李昙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墨香弥漫的屋子，里面一位青衫儒士正在背身等待。
此时青衫儒士转身正对白起，拱手一拜，白起恭敬回礼，李昙默默退走。
比起那些眼高于顶的山上其他人，白起对待这位小镇的教书先生，礼敬有加，可以看出他对此人的赏识和钦佩，实则绝大部分的山上人跟白起一样，都很敬佩青衫儒士，对他的一黑一白两个本命字，更是忌惮不已。
冉正挥手请白起落座，白起同请后，二人同时落座。
冉正为白起斟茶，“白起将军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本就心直口快，不会弯弯绕的白起直言道：“大秦以武开国，以法立本，以法治国，黑白分明，冉先生修出一黑一白两个本命字，实则与大秦治国之本不谋而合，此次前来是代大王请先生出世，任我大秦国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冉正没有回答，伸手请白起品茶，“白起将军请，”白起点头，端起茶轻轻的喝了一口，旋即青衫儒士道：“如何？”
白起直言道：“茶是好茶，就是有点烫。”
冉正笑着点头，“回复就在其中。”
白起不明所以，“先生这是何意&34;
冉正道：“白起将军不妨回去多想一想。”
话音落地，雷厉风行的白起立刻起身，朝着青衫儒士恭敬一拜，“好，我回去一定多加思考，若是想不明白，我还会再来。”
冉正起身回礼，“好。”
没有拖泥带水，白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开了乡塾。
青衫儒士望着白起喝的那一杯茶，思忖一番后，重新回到自己的案台前坐下，开始雕刻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