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六座天下
小镇一处不起眼的酒铺内,手持紫色葫芦的中年汉子,一条腿搭在木凳之上,时不时往空中抛出一颗花生,随后娴熟的抬头接住,兴致高的时候,连续抛出数枚,一颗花生都没有落在地上,可见杂耍功力相当了的。
坐在中年人对面的人,是酒铺的掌柜,尽管身材高大一些,但是清秀面容展露无遗,最让人产生误会的是男子散披至腰间的顺滑白发,若是没有看到他的面容,定然会误会别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手持紫色葫芦的中年汉子,拿起桌上的青铜爵一饮而尽,“裴旻师弟躲在这里酿酒这么多年,酿出的酒啊,入口绵长,回味一口,又是另一番滋味,师兄我很喜欢。”
裴旻端起身前的青铜爵喝了一小口,一眼看穿了盖聂的心思,“师兄是埋怨我避世,还是又想骗酒喝?”
盖聂难得正经,“都不是。”
“道家掌玄清天下,却又分为天人两派,奉天者,一切顺其自然,只要不出乱子,任其自生自灭,就算王朝更替,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本该如此,奉人者,一切追求本心,随心所欲,却并非为所欲为。”
“儒家掌正气天下,堪称读书人之典范,施以仁治天下,不过终归世俗功利心中了些,伪君子倒是出了不少,真君子,也就只能看看以后的李观棋了,冉正不正是应为刚正不阿,为人正直,才会跟你一样,离开了正气天下,浩然气终归是读书人的正气,不是儒家的正气,当仁不让之人何其少。”
“佛家掌青莲天下,七十二青庙,三十六清真,度己者能有几何,又何以度人,度天下。”
“妖族掌大荒天下,能者居之,不论门楣与身份,这一点倒是比人族做的要好,好上百倍不止。”
“魔族掌幽都天下,以广林城为中心,都说广林深处镇心鬼,若是有机会见识一下,老子也要镇一镇心鬼,看看是不是也会变成魔族。”
言语至此,盖聂将裴旻倒满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接着道: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就属鬼族掌控的冥泉天下了,整座天下,黄沙漫卷,不分清晨与黄昏,就连昼夜也没有明确的分界线。”
盖聂言语至此,笑了笑,“离开了这里,你要去哪座天下?”
裴旻低头思忖了一番,随后缓缓抬起头道:“你要不要一起?”
此话一出,盖聂立刻眉头拧了起来,“要不是收了个徒弟,你去哪里,师兄也就去哪里,更何况,大侄女还在这里,我不能坐视不管。”
饮尽青铜爵内的桃花酒后,盖聂贼兮兮的把脸往前凑了凑,“你在小镇这么久,那小子从小到大的事,你应该都知道,来来来,跟我说说。”说完后,又捻起三颗花生米,垂直抛向上空。
裴旻给师兄又满上了酒,随后接住了一颗空中的花生塞入了口中,“我不知道。”
被抢了花生,盖聂狠狠的瞪了裴旻一眼,“自己长了手,不会自己拿。”
裴旻反呛道:“自己长了嘴,自己不会去问。”
盖聂端起桌上的青铜爵大口喝酒,“这不是问你了嘛。”
裴旻点了点头,“嗯,我不知道,刚刚才跟你说的。”这话气的盖聂鼻孔喘气都能呼出二两气。
见裴旻不给自己倒酒了,盖聂更气了,“不知道就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酒也不给喝了。”
裴旻,没好气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没见你请我喝酒。”
被呛到的中年汉子也不生气,拿起青铜爵,道:“你跟我还见外,你请我,我请你,不都一个鸟样,都是喝酒,再说了,师兄穷的叮当响,你比师兄有钱多了,计较这些干嘛。”
当裴旻要出言反驳时,盖聂立刻抬手,“打住,我现在就找我徒弟去,他有钱,你给我等着。”说完之后,就要往酒铺外走去,趁着裴旻不留神,盖聂立马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就往外跑,回头朝着裴旻道:“下次一定给钱。”
展柜只能摇头,转念一想,酒壶也被盖聂拿走了,裴旻立刻跑出铺子大喊,“酒壶还给我,”只是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句话也就成了摆设,裴旻无奈的走近了铺子。
……
王梁跑回泥土巷子的路上,见到外乡人跟一个脸黑的像黑炭似地男孩在说话,见多识广地外乡人不停炫耀着自己的不凡见识,指着一位背剑的外乡人道:“一看这人就知道他是剑客,因为他背后背了一把剑。”
然后又指着一位被刀的外乡人道:“这位壮士是位刀客,而且是一位了不起的刀客,你看看他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就知道,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林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望着一位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面生的汉子,林魁指着汉子问道:“那这个人背着瓢,叫……”
外乡人赶紧捂住了林魁地嘴,正直的他怎么能给幼童灌输勾栏听曲青楼买肉的思想,有些难以为情地笑了笑后,外乡人有了注意,“这个叫镖客。”
林魁指着汉子背后的瓢道:“那个不是瓢嘛,怎么就成了镖客了?”
外乡人耐心的跟林魁解释着其中的原由。
王梁看到看门汉子后,有些好好奇对方的装扮,这是要去干嘛,于是上前问了问,“你背个瓢干嘛?”
看门汉子寻着少年的话音的方向望了过来,笑着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这些外乡人,背剑,背刀,好气派,在言镇街上走,总能听到小镇少女妇人的赞美,于是老子就拿出了家里的宝贝,也背在背上,果不其然,平日里不怎么看我的少女妇人都盯着老子看,”
言语至此,看门汉子哈哈大笑起来,“用不了几天,老子就不是光棍了,”说完之后,汉子转眼望了一下四周,无人不向自己投来目光,嘴唇抖动的,比比皆是。
看门汉子朝王梁眨了眨眼,着实让少年有些懵圈。
这又是哪一出。
看门汉子在王梁耳边小声道:“你看看,这是不是给黄寡妇的信,”汉子从胳肢窝里拿出了那封写着黄夫人收的信笺来。
王梁点了点头。
不过奇怪的是,汉子以前从来不知晓黄寡妇的信上写的字长什么样子,如今怎么知道了。
有人告诉他的?
看门汉子此时一把揽住了少年的肩膀,大步往前走,豪气冲天,配上自己今日的这身行头,汉子誓要向少年证明,看他今天如何迷死这妇人。
王梁实在忍受不了汉子身上的味道,犹如手中划出的鱼儿往前溜出一大截,“你要去送信?”
看门汉子两手从鬓角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当然了。”
王梁点了点头,忠诚谏言道:“我觉得你还是将背上的瓢拿下来比较好,然后再回家洗个澡。”
谁知汉子不仅不领情,还说不懂女人心,王梁只好也不再说些什么,跟着看门汉子一起往泥土巷子走去。
……
小镇张府的一处阁楼内,紫衣老婆婆正跪在一位红衣少女的身前。
少女脸上并无责怪之情,反而更多的是不舍。
容音婆婆此次擅自做主,将龙行玉从书院君子言立的手中拿了回来,不仅仅得罪了书院,还让言立与栖霞山的大买卖作废,此等罪责岂容小觑。
再则,与魔族的交易没有达成不说,还得罪了鬼谷派的剑仙,为栖霞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已是罪上加罪,一等一的罪人了。
尽管魔族守信,将龙行玉归还,但是这些麻烦依旧没有解决。
红衣少女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悔道:“若非我贪得无厌,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容音婆婆倒是看得开:“老奴自小看着主人长大,已然将主人当成了自家女儿,所以主人想要什么,老奴纵使拼上身家性命,也要给主人抢过来,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主人不必自责,莫要因此影响了自己的道心,若是此事让主人道心不坚,老奴万死难赎啊!”
说完话,紫衣老婆婆容音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红衣少女紧闭双眼,最后猛然睁开,心中好似想通了,“没事,大不了我找那位青衣少女认个错,顺便给些赔偿……”
其言至此,老婆婆容音猛然抬起头,再次叩首道:“主人万万不可,老奴何等身份,怎么能让主人向他人低头赔礼,老奴宁愿去死。”
红衣少女坚定道:“不行,婆婆你不能死。”
容音婆婆还想出言反对,不过红衣少女给了她一个眼神,老婆婆立马起身退至一旁,门外的张浮不知何时停留在那里,红衣少女朝着门外道:“有事?”
张浮立刻跪在地上叩首,支支吾吾的说的话让人听的不真切,也是因为舌头没有完全愈合的缘故,若非张知同求了人,下半辈子,张浮只能是个哑巴。
红衣少女又让张浮说了一遍,这才知晓书院的君子言立来访,少女让张浮去将人带过来,话音落地,书院君子言立就已站在门口。
少女起身施万福,言立于门外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