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未开
清水镇西边，小溪的廊桥之上，有位少年在此地停留了许久。
正当少年往泥土巷子方向，放眼望去时，一位美妇人牵着白衣红袍的孩童，往少年的方向，徐徐走来。
在二人行至廊桥下时，美妇人行为古怪，从袖口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金色衣袍，“多此一举”地披在着孩童的身上。
身着白衣红袍的幼童有些不乐意道：“娘亲，孩儿不冷。”
美妇人宠溺的看向幼童道：“不是娘亲怕你冷，怎么，又忘记娘亲跟你说的话啦！”
幼童闷闷不乐道：“真如娘亲说的那般的话，这条小溪……”
没等孩子接着往下说，美妇人一把捂住了幼童的嘴，“乖，有糖吃。”
幼童立马笑弯了眼。
美妇人拿出一颗红色的“糖丸”放进了幼童口中，幼童欣喜地蹦跳个不停。
原本妇人打算将自己的心肝宝贝留在李府，在听闻李家老祖说孩子的根骨和天资比李昙还要好时，美妇人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若是李府之人趁着妇人不在，行那阴阳颠倒之事，待妇人归来，一切尘埃落定，美妇人又能如何，真要撕破了脸，以落霞山如今的实力去硬撼小镇外的那一支李家，能拼的个两败俱伤，已算侥幸。
牵着身着白衣红袍的幼童走上廊桥后，美妇人笑着开口故意询问道：“少年郎，你可认识杨慕。”
杨慕朝美妇人行了一礼，温文尔雅道：“我便是杨慕，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在李府临走前，红妇人已打听好了关于杨慕的一切，为了不耽误行程而使得他人捷足先登，红妇人在路上特意起了一卦，偷窥天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让二人绕路至此，从美妇人夹杂在黑发内的一缕缕银发，便可略微猜测一二。
美妇人故作一惊，然后施了个万福回礼，道：“可唤我红夫人。”
杨慕笑着点头。
红夫人依旧笑颜如花，“夫人我来自一个叫做落霞山的地方，杨慕，你听说过没有？”
杨慕笑着摇了摇头。
红夫人手扶廊桥边缘，笑容之上可见得意，“落霞赊刀可见翌日朝阳，”旋即转头看向杨慕。
杨慕依旧摇了摇头，“平日里看见书就犯困，红夫人所说之话的意思，杨慕听不明白。”
红夫人也不恼，开口解释道：“人分三六九等，而在这之上，还有山上人，山上人不仅地位超然，还可寻长生，活个三五百年的人，不在少数，你若随我回去，落霞山山主的嫡传弟子便是你，”红夫人顿了顿，接着道：“放眼天下，想要拜入我夫君门下之人，如同海潮，想要称为我夫君嫡传弟子的人，不计其数，这般与你说，你就知晓了落霞山嫡传弟子的分量。”
杨慕点点头，“知晓了。”
红夫人意犹未尽，道：“从指甲缝里抠出一点来，也够小镇人世代簪缨，钟鸣鼎食，换做落霞山的倾力培养，其中地位富贵，不言而喻，你也能明白，当然，夫人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也知晓你有娘亲，定会不遗余力地将你将娘亲带出小镇，到那时，你娘亲只管享受母凭子归即可，如何？”
杨慕笑了笑，“红夫人所允诺的，的确很诱人，但我也算半个读书人，心中也有那一点点念想，谢红夫人好意。”
红夫人见眼前少年油烟不尽，如花笑容中渐渐生出阴冷，“小小年纪，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好，就算山上人在小镇束手缚脚，但是对付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野妇人，还是绰绰有余。”
杨慕正色，怒道：“你可以试试。”
红妇人牵着幼童走下廊桥，转头望了少年一眼，“哦，是嘛，那便试一试，”旋即红夫人低头看向幼子，微笑道：“雏鹰未展翅，安能护慈母，”身着白衣红袍的幼子笑着摇了摇头，以不是小镇方言土话咿咿呀呀道：“其他人肯定不行，但是孩儿肯定行。”
红夫人笑着摸了摸幼子的头，然后一把将孩子抱起，重走来时路。
二人离开后，杨慕没有在廊桥上停留片刻，步伐轻快的往泥土巷子奔去。
……
王梁和冯景煜将缸搬至烂柯寺门前时，冯景煜便跟王梁说自己要回桃李巷了，于是二人便约定好，等王梁跟邋遢汉子收完一颗铜板的辛苦钱后，就将竹笼送到冯家。
冯景煜离开后，王梁跑进烂柯寺，一看老和尚睡的香，鼾声如雷，便打消了打搅老和尚清梦的想法，自己拖着缸慢慢的往烂柯寺内慢慢移动，轻挪轻放。
等王梁按照邋遢汉子的要求，将缸摆放在佛像前后，老和尚正一手托着脸，斜躺在茅草堆上，看着王梁。
王梁有些怨气地白了老和尚一眼，道：“原来你是在装睡啊！”
老和尚“好似”一眼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哈哈大笑道：“不装睡，难不成帮你搬缸啊！”
王梁默然不语，心里的怨气却消散了。
心如明镜。
老和尚抠了抠脚趾，“万事靠自己，莫要靠他人。”
王梁在老和尚身旁的茅草堆上坐了下来，望着佛像道：“这道理，爹娘走后，我就知道了。”
老和尚反问道：“那你还有怨气？”
王梁笑了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个老秃驴的美梦嘛！要是知道你是醒着的，我花费的气力就少许多了。”
老和尚一脚踹了过去，嘀咕道：“怎么跟同玄一个德行，一口一个老秃驴，我真秃嘛！”
王梁不气不恼的爬起身来，冲着老和尚大笑道：“今天没鱼吃了哦，”随后跑出了烂柯寺。
老和尚不以为意，闻了闻抠脚趾的手，道：“没鱼吃就没鱼吃，”数息过后却又哭丧着脸，“真没鱼吃，这日子怎么过呀，”之后如同蔫了花，低下了头，呢喃道：“掉渣的烂菜叶，忒没劲儿了。”
王梁出了寺庙，正巧遇见了去山桃林回来的四个孩童，望着四人手上的桃枝，王梁笑着问了句：“桃花开了？”
林魁好似有了表现的机会，抢过话，道：“桃花没开，蛇倒是被本大爷打死了一条，”说完还朝一旁的几人使眼色。
文韵一拳打在林魁地后脑勺上，“就知道吹牛，不吹牛会死啊，”旋即斜瞥了林魁一眼，“也不知道谁刚刚被一根树枝吓破了胆。”
王梁微微一笑，林魁什么脾性，他还不知道，其余两个男孩也笑了起来。
林魁摸着头，气鼓鼓地小声道：“哪有这样揭人短的。”
其声如蚊蝇，却依旧有声，迎来的又是文韵的一拳，林魁瞬间闭嘴。
文韵此刻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莺声燕语道：“山桃花还没开，再等几日，应该就开了。”
王梁点了点头，“嗯，我先走了，你们玩耍的时候多注意，这时令虫蛇多，”旋即往泥土巷子走去。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文韵怔怔出神，惊呆了一旁的三个男童。
怎么平日里动不动就出手锤人的小姑娘，遇见泥土巷子的少年，会这般温婉。
……
山有神兮，木有灵。
桃花林边，有一条头顶隆起小角的白蛇朝着桃林吐信子。
白蛇开口，万木逢春。
桃树焕然一新，皆生出了嫩芽，数息过后，桃树便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又过了片刻，桃树上竟然结出了花苞。
只是到此为止，
花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