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割了
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栗梓仰着头不停地深呼吸，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悲怆的情绪。
最后，她放声哭了出来，所有的喜怒哀乐在这一秒尽数爆发。
徐靳哲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给她最坚实的怀抱，他拍着她的背，压低嗓音柔声安慰：“小栗子，你已经足够好了，你给了珂珂出生时未得到的母爱，你给了她最难能可贵的珍视，这就足够了。”
“可是……我答应珂珂的很多事都没做到，说陪她一起去看一次日出，陪她坐一次摩天轮，陪她去翠绿的山间看羊儿吃草……好多好多，我都还没做到……”栗梓把头埋进徐靳哲炽热的胸膛，无力地诉说着，“你说我是不是个骗子？”她满脸泪痕的探出头，近乎祈求的询问。
徐靳哲心疼的注视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栗梓，他疼惜的重新将他视若珍宝的人儿拥入怀中，薄唇轻印在她的发上，他的声音哑哑的，他说：“你很好，真的很好。”
这样的场景，似乎回到了18岁那年，少年时的徐靳哲背着醉酒的栗梓，两人依偎着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她趴在他的背上，小声呜咽着，向他吐露着她埋藏在心底许久的小心思。
两个赤灼年轻的灵魂相互交接，感受着彼此内心深处的爱意。
在那丛开得茂盛的蔷薇花栅栏下，少年吻了半梦半醒的少女，少女亦是如此，大胆而炽烈的回吻了少年，谁都不知道，那都是他们的初吻，除了顺着栅栏攀附而上去看月亮的蔷薇。
为防止情绪波动太大的栗梓开车，徐靳哲专程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请他帮忙来把栗梓的车开回去。
坐在车上，栗梓沉默着，连窗外的风景都吸引不了她。
在徐靳哲的护送下，栗梓如提线木偶似的回到了工作室，她不知道的是，一个计划正悄悄的在徐靳哲心里萌芽。
第二天，李主编发了消息给她，说是看在她全年没休息几天的份上，让她休息几天，所以一大早徐靳哲就早早的来工作室接她，说要带她去散散心。
栗梓没心思去想这些偏偏在此时发生的事儿，更不会深究的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她原本想拒绝徐靳哲，可看在徐靳哲恳请的样子下，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上车后，栗梓一直板着脸，冷冷的，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直到看到后座的珂珂，她沉在低谷的心情才缓和了一些。
趁着这几天，徐靳哲带她和珂珂做了她之前承诺过珂珂的所有事，他带她们去了海洋馆、博物馆、图书馆、植物园、田间、乡下；他用随身携带的单反帮她们记录下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晚上他会躺在能看到繁星的帐篷里给珂珂讲睡前故事，等她们都睡着了，他又依依不舍得离去；他所做一切，都源于她，凡是她想要完成的事，他都会尽可能的去帮她完成，不再让她的想象只是空想。
至于李主编那边，是徐靳哲主动联系的，他答应亲自给李主编设计新房的装修，以此来换取栗梓的假期。可他全然忘了他自己，每天晚上他等栗梓和珂珂睡着后，才会安心的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打开小夜灯后，他便从包里取出随身随带的笔记本电脑继续绘制未完成的图稿。
珂珂由养父母接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栗梓悄悄地躲在福利院最大最粗壮的一棵榕树后，她静静地目送珂珂和她的新父母离开，看着远去最后再也看不到的车尾，栗梓才慢吞吞的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望着空旷的道路，栗梓的眼里裹挟着汹涌的泪意，从这一刻起她真正的释然了，在微凉的风中，栗梓眼中带泪的微笑着，祈愿着，她对吹来的风轻声诉说道：“愿我的珂珂余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健康成长。”
徐靳哲帮她和珂珂的照片，她精选了几张洗印了出来夹在了一本日记本中，上面记录着和珂珂有关的细枝末节。
尽管的忙碌生活中，没有了珂珂的存在，可栗梓心里，始终为珂珂保留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徐靳哲最近忙了起来，两人的见面时间也少了一大半，之前一周能见三五次，现在两周能见上一次都算是清闲。
栗梓的新绘本一上市就一抢而光，各大论坛上也都相继讨论着关于幼儿绘本如何选择的种种话题，其中不乏栗梓此次的新作，随着各大商家的宣传和年轻家长们的口口相传，一时间栗梓的名气大了起来，也应邀参加各类幼儿文学创作的交流会。
今天，栗梓正好要去一个酒店参加交流会，一早她就觉得腹部钝疼，起初还以为是要来亲戚，所以也没太在意，直到快到会场，她越发觉得疼痛难忍，从最开始的五分钟疼一次，短暂到十几秒一次，每一次抽疼，都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她的肚子里进行凌迟。
冷汗簌簌的爬满了她饱满的额头，栗梓用力按压着腹部，以达到镇缓的作用，她匆匆付了钱，蹒跚着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
抬头看到当空的烈日，栗梓忽觉得眼前一黑，两眼一闭，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穿着病号服躺在蓝色被褥的病床上，周遭入耳的声音都是仪器发出来的，她刚想爬起来，腹部就传来了撕拉的痛感，她只得妥协的缩了回去。
下一秒，抬着一杯水的徐靳哲就推门走了进来。
徐靳哲蹙着眉，关上门，快步走了过来，见栗梓醒了，他的眉宇才稍稍平了平，他看着虚弱的栗梓，语气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醒了？”
栗梓迟疑的点点头，她扭动着想要再次爬起来，可牵拉到了伤口，她随即发出了倒抽气的“嘶”声。
在徐靳哲的帮助下，栗梓靠坐起来，她很奇怪为什么她的腹部会那么疼？而且是那种开过刀，皮开肉绽似的疼。
栗梓刚想拉开被子看看，就被徐靳哲的一番话及时挡下了。
徐靳哲似是责备的看了栗梓一眼，“你阑尾差点穿孔。”
“所以呢？我的阑尾怎么了？”栗梓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她的预感就得到了证实。
徐靳哲目光冷冷地睨了睨她，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割了。”他的语气平滑的没有丝毫起伏，像是日常的问候般。
栗梓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目，根本不相信她的阑尾就这么干干脆脆的被割了。
栗梓依稀记得，她的阑尾在很久很久之前犯过一次病，不过那次还好，挂了两天水后就没事了，怎么这次就……
“你都不会好好照顾你自己？”徐靳哲拉了椅子坐下，他冷冷的板下了脸，哪儿还有之前的温情，简直就是一铁面阎王。
栗梓自知理亏的闷声低头，连看都不敢看徐靳哲一眼，生怕他又说教她。
不过，这句话徐靳哲似乎在之前就对她说过一次。
栗梓眼睛一亮，看向了一脸不悦的徐靳哲，她谄媚的笑笑，举手发誓，出声虚弱的保证道：“下次一定！”
徐靳哲才懒得理她，他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未开封过的棉棒，撕开了包装，从里面拿了根棉棒出来，他把棉棒沾了点水，然后轻轻地在栗梓苍白干裂的唇上润了润。
栗梓怔了怔，身子板挺得笔直，她紧张的攥住了手边的被子，唇瓣上湿润的感觉，使她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刚舔完，徐靳哲又用沾了水的棉棒往她干涸的唇上擦了擦。
彼此越来越近的距离，近到鼻息之间，全是徐靳哲身上清爽宜人的洗衣粉味，栗梓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专心的徐靳哲，她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很多，看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好像贮存着无数的星辰和大海，总让人看不真切。
栗梓割阑尾的这事儿没敢告诉她爸妈，因为她怕他们老夫老妻担惊受怕。
出院后，徐靳哲就把栗梓提溜回了自己在城南的一处单身公寓好生照顾，尽管栗梓百口推辞，可敌不过徐靳哲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
徐靳哲笑笑，冠冕堂皇地说：“你既然是我的盟友，你生病我理应好好照顾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算哪门子的盟友不是？”
栗梓就这么被徐靳哲‘坑蒙拐骗’的带回了城南的单身公寓，这里的装修很精简，让人打眼一看就能知道，这就是适合一个人单独居住的地方。
主卧只有一张大床，晚上，她睡床，徐靳哲就打地铺睡在角落里，她哼唧一声，他都会第一时间睁开眼，然后轻声询问她要干什么。
几天下来，徐靳哲消瘦了一圈，她这个病人，倒是比之前圆润了不少，连气色都比也日渐红润起来了。
吃饭时，栗梓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拿着勺子在碗里滑来滑去，没动一口。
徐靳哲放下筷子看着心事重重的栗梓，他眉头一蹙,略带不安地问道：“粥不合胃口？”
栗梓一顿，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没有。”
许是栗梓回答的过于武断，导致徐靳哲有些不太相信，然后那张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来一抹淡淡的忧虑之色。
栗梓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眯了眯水灵灵的杏眼，在转过头时，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粥送入口中，清淡的蔬菜粥里混着虾泥的丝丝鲜甜，惹得栗梓又食髓知味的喝了两口。
待栗梓放下手中的勺子，她难为的咬着下唇，嘟嘟哝哝着说：“我做手术那天，你怎么会在医院？”
“你还记得头天晚上我俩打过电话么？”徐靳哲左手扶额，目光凿凿地瞧着栗梓。
栗梓仔细回想了一番，确有此事，“可为什么来医院的是你？”她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徐靳哲亲自解释。
“是帮你叫救护车的人打给我的，所以我就去了。”徐靳哲据实已告，下一秒他不着调地半调侃半开心地道：“对方说是你告诉她的号码，没想到你都记得我的号码了。”
栗梓脸上笑着，心里是苦的，她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记得了徐靳哲的号码，或许是在一天一天潜移默化的相处中，又或者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记下了，只是那时的事被她遗忘了。
说起栗梓住院手术的那天，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后怕。
那天，徐靳哲刚准备飞f市，过安检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陌生的来电号码，徐靳哲当时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
当听到对方说栗梓晕倒在大街上，现在正在由救护车送往医院，徐靳哲的清晰的理智瞬间荡然无存，他不管不顾的扔下行李，飞奔出了机场，他心绪不宁地拦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栗梓所要去的医院。
站在手术室外，看着走廊上不安踱步的患者家属，徐靳哲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他痴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直到一位护士打开那道隔住他们的门，拿着手术同意书出来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缓慢落地。
护士问及他们的关系时，徐靳哲镇定自若的说了他们是未婚夫妻，所以栗梓的手术同意书是他签的，住院费需要缴纳的费用也都是他出的。
主治医生出来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是再晚点穿孔了，我怕你后悔莫及，自己未婚妻都不会好好照顾？”
对于主治医生犀利的数落，徐靳哲没反驳一句，反而是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记下栗梓这段时间的饮食，以及病愈后该注意的各项事宜。
在徐靳哲的小公寓养了小半月，栗梓好的也差不多了，她摆着亲兄弟明算账的理儿，把徐靳哲为她垫付的医药费悉数还给了他。
这次的突发事件，也让徐靳哲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大概因为珂珂的缘故，使她变得更坚强了。
工作之余，徐靳哲每天都会按时发消息提醒她，什么时间段该干什么，这样的生活很充实，尽管天天被人盯梢，不过栗梓也没觉得烦，反倒还乐在其中。
因此，coco老师没少编排她春心懵懂不自知。
栗梓病愈后，已是月尾了，碰巧也到了栗父栗书年的生日。
当天，栗梓精挑细选的订了个蛋糕，瞒着父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