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祛鬼（二）
左川竹淡漠的眼神令海和尚心中一惊，尽管这个人类小子双眸无神，但它知道这绝对不是死去的模样，而是一种空我的状态。
一股巨大危机感直冲海和尚脑门！
趁海和尚愣神的一瞬间，左川竹继续发力，用无垢扎向海和尚实体的更深处。
在再次听到金石相撞的声音的刹那间，他用最后的体力将所有本炁凝聚成“劲”，并把它们集中在刀尖处。
“劲”立刻爆发，巨大的爆破声令左川竹有点耳鸣，但他没有松手，执刀继续砍向海和尚实体的另一侧，左川竹不用看也知道海和尚背部用鬼意制作出的实体龟壳肯定遍布裂纹。
“劲”爆发产生的反震则直接通过无垢传导到他的身体内部，令他五脏翻涌，一口鲜血没有阻碍地从他口中喷出，肌肉的酸痛感险些让他摔倒在地。
左川竹浅呼一口气，赌成功了，接下来就是熬到“谴”发动了，左川竹想着，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背部被无垢捅碎后，鬼意大量流失的感受令海和尚回过神来，它怒吼一声，在双手处用鬼意凝聚出实体的利爪，附带上煞气对左川竹胡乱挥舞，想要挣脱紧紧扎在自己实体中的无垢。
左川竹快速躲避并抽出无垢，用其抵挡住海和尚大部分朝他要害之处的攻击，然后利用海和尚慌神的时刻移向不远处的大海，封死它的退路。
左川竹在心中盘算：仅靠肉身我还能抵抗一段时间，只要熬到它的鬼意耗尽，那么捱到这个意空间的“谴”执行的时候就可以了。
海和尚实体内的鬼意快速流失，又因为左川竹直击它要害的攻击，导致它自己的鬼意还剩下一半左右。
海和尚稳住身形，用一小半鬼意快速修复好自己的实体，但是背部的鬼壳因为”劲“产生的爆炸已经无法恢复了。
它抖落满是裂纹的鬼壳，眼中有一丝凝重，它没有想到左川竹会如此大胆，通过装死来换取一次有用的攻击，并且还成功使它负伤。
海和尚确实没料到左川竹的肉身如此之强，因为是意空间的制造者，所以海和尚不久前就感知到左川竹体内的源力所剩无几了。
要不然它也不会现身，只是左川竹竟然只靠肉身就能与自己周旋这么长时间，比它之前遇到的修炼者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但它还是没有考虑过左川竹的终极目的——拖到“谴”发动。
因为它觉得那不可能。
海和尚打量着左川竹被自己划的满身是血的身躯，再次得意起来，随后主动发起进攻，并且每次攻击都附上了煞气，招式也比前几次凌厉。
左川竹尽力防御，而由于刚刚的招式消耗的体力太大，他还没有缓过来，只能防止要害被攻击。
他身上的爪痕越来越多，海和尚看出左川竹的勉强，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推测，眼前这个人类小子没有留杀招，刚刚就已经是他的全力了。
想到这，海和尚用最后剩余的几缕鬼意攻向左川竹。
虽然少，但看他的模样，肯定顶不住这次的攻击。
海和尚在触碰到左川竹的皮肉时愉悦地想着。
但左川竹身形一转，行动变得无比迅捷，直接躲过海和尚漏洞百出的攻击，并挡在海和尚身前，发起反攻。
海和尚一愣，它看了看挡住它的左川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海，心中一惊，这小子真的想让自己被“谴”反噬！
如果它可以流汗的话，估计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后背。
同时一种被天人庇佑的感觉直冲向它的脑门，它的鬼壳还没被吸收完，鬼壳也算它实体的一部分，当然也算它的鬼意，所以“谴”还没有发动，海和尚快速跃向后方，与左川竹拉开距离。
左川竹看着主动退后的海和尚，心中一紧：为什么它没有被“谴”反噬？难道书上说错了？
然后他注意到正在消失的鬼壳碎片，恍然大悟，然而海和尚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发动进攻，直直地撞向左川竹。
左川竹没反应过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在又咸又腥的海水中。
海和尚大步流星的走路声在左川竹耳边回荡，他慢慢用无垢支撑着身体站起，晃晃脑袋，眼前的重影也渐渐叠在一起。
随着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左川竹紧咬牙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径直冲向海和尚。
因为他知道，海和尚肯定看出了他的目的，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阻止它进入大海！
可事实往往不尽人意，海和尚轻松躲过左川竹最后的攻击，它看左川竹确实没有剩余的体力了，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朝身后随便一丢，随后放宽心地走向宽阔的海面。
左川竹趴在沙滩上，使劲向前伸出左手，似乎是想要抓住海和尚的脚踝。
海和尚只顾着前往大海，全然不知一个身影悄悄出现在意空间内部的天空上部。
齐霜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朝向大海，下一秒，几波小海浪被立马冰冻。
海和尚立马反应过来还有人在阻止它，立刻快速奔向没有结冰的海面。
但事实往往不尽鬼意。
齐霜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右手一挥，海和尚能在意空间感知到的所有海水，全部变成了冰。
它不甘地向天空发出怒吼，紧接着就回身冲向左川竹。
左川竹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看到那个红色鬼影直接裂成碎片飞散，然后就是意空间破碎的声音。
齐霜站在另一个山坡上，有些担心地看着左川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想：轩主为何会选他作为灵子？
并且还要自己暂时跟踪保护他，不能让他有任何意外，更甚之者还要摸清他的实力。
轩主的行动为何会变得如此拖沓麻烦？
她想不通，但上层的决断她无法改变。
齐霜微叹口气，见舒羽赶了过来，身形缓缓消失。
舒羽感知到意空间破碎，马上启用布置好的阵法禁锢住想要逸散的鬼意，朱雀则是在天空巡视并消灭没被囚禁住的鬼意。
这些鬼意都意空间碎渣变化来的，也是鬼“复活”的保证，只要有鬼意作为核心，吸收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情绪源力，一般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后，又会有海和尚出世。
但这个阵法就是防止这种这种情况而设计的。
舒羽一边控制着阵眼，不断缩小阵法的范围，一边寻找左川竹，阵法不断缩小，最后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由空间源力构成的透明囚笼。
舒羽将其放入自己的容囊中时，她也找到了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左川竹。
左川竹身旁的当康正焦急地给他疗伤，舒羽连忙赶过去，看着他的伤势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白虎印没有反应？
舒羽立马查看自己给他在手腕上留的白虎印，完好无损。
除非是人为屏蔽了白虎印的感知，不然这种伤势都不会触发白虎印。
舒羽一边想着，一边检查左川竹的要害之处——小腹丹田处、心脏处、颈部……都没有太严重的伤痕。
舒羽不禁笑出声来，当康则不满意地哼了两声。
舒羽哭笑不得：“我开始看他呆头呆脑的，以为他刚出来游历，一点都不怕死，只会胡乱进攻，可是他看起来伤的重，但是这种皮外伤处理后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行动了，而且你刚刚又用小坎灵的源力给他治疗，再加上那些数不清的草药，我估计他最多躺三四天就能好，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会保护自己，他师父传给他的不会全是防御的招式吧？”
当康听完舒羽的话，又仔细地在左川竹身旁走了几圈，果然是舒羽说的那样，它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它不想再看到有更多的人因为海和尚而死去了。
当康用嘴拱了拱左川竹，再看向舒羽。
舒羽立马会意，说：“知道知道，他对你有恩，我会好好待他的，行，那我先把他带去休息，你要有事的自己来找他，哦对，他说他来这儿是寻找坎灵的，我估计他也知道坎灵在这里了，你考虑考虑，如果不能给他，我就把他送走。”
说罢，舒羽唤出一只由源力构建而成的透明玄武，用龟壳驮起左川竹，朝山下走去。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当康望着舒羽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背上的坎灵慵懒地打了个滚，呼呼大睡。
……
楚怀坐在漆床上，听着那些大臣长篇大论的报告，又是人民安康又是百姓感恩的，让他有些困乏，好不容易熬到他们讲完。
楚怀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宫殿，赶快朝众人挥了挥手，说：“行了，屈将军和靳爱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众人很快散开，走出宫殿。
一位老者望着靳殇和屈氓，摇了摇头，轻轻长叹一声，然后慢慢走出宫殿。
一位大夫看到老者这般模样，凑上去问道：“屈老，您为何叹气啊？”
屈老拍拍这位年轻大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你面对国家马上要遭受危难却无能为力时，就会明白了。”
年轻大夫不解地挠挠头，他觉得坎国现在没有什么危机啊，坎国国库充盈，兵力强盛，楚城的人生活美满，他的下属告诉自己平民百姓的生活也很好，这有什么危机呢？
他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屈老听了他的话，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径直走出坎殿，向屈府赶去。
李枫从宫殿后门进入，与楚怀、靳殇、屈氓分坐在案桌旁，楚怀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李使者，你觉得我们应该在什么举行会面？”
“大王先别着急，若是兵力充足，那现在就可以给巽国国君发送会面请柬。”李枫回答说。
听了李枫的话，楚怀转去问靳殇：“靳爱卿，这征兵一事办的如何了？”
“回大王，大部分征兵官吏已经抵达边疆并开始征兵了，最多再有四天就会结束。”
“好，很好，哈哈哈，爱卿你果然办事妥帖，”楚怀笑着说，然后他看向正对着自己的屈氓，语气明显地淡了些，“屈将军，这次如果再让寡人抬不起脸面，你应该清楚是什么后果吧？”
“当死无论。”屈氓低头回答。
楚怀冷笑一声，讥讽道：“屈将军最好有这个觉悟，别像上次那样打到一半人就不见了。”
屈氓没有说话，垂头静坐。
李枫见气氛有些不对，于是起身作揖道：“楚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鄙人就先告辞了。”
楚怀点点头，也起身说：“行，寡人正好也乏了，靳爱卿去送送李使者吧。”
“是。”靳殇起身作揖，应道。
说着，三人离开宫殿。
单独留下的屈氓则从坐东面西的席位上站起，将案桌用一旁的丝帛擦拭干净，再熟练地把坐席摆放好。
他看了看楚怀作西朝东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恢复平时木讷的神情，走出宫殿。
……
靳殇将李枫送出宫殿后，快步返回自己的住处，确定四下无人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一面镜子，敲了敲光滑的镜面。
镜子中马上放出大量白雾，几息之后白雾快速凝聚成一个人形，靳殇对那个人形的白雾说道：“苏仪，你去查看一下坎灵是否还在那个鬼的掌控下。”
人形白雾的头部模糊了一下，然后化作水汽消失在周围。
……
李枫见没人跟踪自己，便七拐八拐后进入屈氓的住处，在他的内室东侧木案旁坐下，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