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祛鬼（一）
左川竹进入黑漆漆的山洞，一步一步朝深处走去，与舒羽一样，他也发现了杂乱无章的石头壁和只增不减的鬼意。
左川竹心虽跳得厉害，但更多的是兴奋。
为了防止八卦玉在战斗中丢失，左川竹将它从心脏处的口袋中拿出，放入容囊中。
面对石壁背后的未知的战斗，他深吸一口气，控制周围的水源力覆盖在身体表面，迈进意空间。
穿过石壁，左川竹的视野一下子开阔敞亮起来，他愣了愣，面前是金色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周围则是高高的山崖。
左川竹的心情在一瞬间放松起来，不过他立刻回神，握紧手中出鞘的无垢。
李枫曾提到过，人刚进入鬼的意空间时往往会有放松的感觉，这是全部意空间都会有的效果——迷惑敌人。
但当时的小左川竹没有感受到，这次则真正体验了一遍。
自己的定力果然还需要提高。
左川竹想着，一步一步缓缓前进，他能感知到这个意空间里充沛的水源力，却无法吸收，就像是这些水源力都被控制了一样，控制住这些水源力的对方一点都不让他吸取。
左川竹感受着之前储存在体内而现在却加速流逝的水源力，稍稍急切的心情爬进左川竹的心中，他没有感知到鬼怪的具体方位，因为这个意空间中全是鬼意。
等等！
左川竹想到这个意空间内还有雌蛊雕的孩子，也就是说，这里肯定会有一部分妖气，左川竹静下心，对周围的空间用精神源力进行探测……
但没有一丝一缕的妖气，左川竹不得不怀疑起雌蛊雕说的话。
就在他准备放弃搜寻妖气，退出这个鬼物的意空间的时候，他忽然接收到一股极其纯净的“水源力”，容囊里的八卦玉不知为何也隐隐有飞出的意向，左川竹心底一惊：这莫非是——坎源力？！
他立刻顺着这股纯净的“水源力”探查，发现不远处有个隐蔽的洞口，左川竹朝那个洞口快走了几步，而体内的水源力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
这在平常几乎不会损耗源力，所以左川竹推断这个意空间的“令“就是加快修炼者体内源力的消耗。
左川竹有些进退两难，他估计了一下，如果从现在的位置走或者跑到那个洞口，肯定会把体内储存的源力消耗干净。
但鬼还没出现，如果鬼的实力与他差不多，仅凭肉体他有微小的获胜的机会。
不过也说不准，鬼万一在埋伏左川竹，半路突然杀出来，他就是不死也要受较重的伤。
可那个洞里一定是坎灵，因为这是八卦玉第一次有主动寻找的动向，若是取得坎灵，打败这个鬼肯定不在话下。
左川竹在脑中快速回顾了一遍有关意空间的信息，想从这些信息里找出破局之法。
意空间，简单来说是修炼者根据自己的意愿所创造出的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并且意空间要消耗制造者自身的精神源力来维持意空间的运行。
制造者们还可以独自制定这一片空间的规则，叫做“令”。
在意空间内，所有生灵都要暂时遵守意空间中的“令”，否则就要承受“谴”的惩罚。
而这里所说的所有生灵，包括制造者自己。
“遣”惩罚力度的大小与否，与“令”密切相关，如果“令”与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相去甚远，那么“遣”的惩罚力度就会非常大。
这些都是古籍中记载下的言论，且都被验证过，但先人们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现在的人无法得知。
左川竹想到这，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没有犹豫，双脚用力一蹬，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射向吸引着八卦玉的山洞。
一道意料之中的红影挡在了左川竹面前，无垢与其实体相撞，发出刀石相击的声音。
左川竹体内的源力也猛地消失大半，他后退到安全距离，心想：先前的判断有误，这个意空间的“令”不是加快源力消耗，而是吸收生灵体内的源力，将其转化成它自己的鬼意，这种“令”所对应的“谴”估计力度很强。
其实鬼意也算源力的一种，且源力与鬼意是可以转化的，只是人需要使用特殊的秘术来完成，鬼不用罢了。
那如果把我储存在经脉内的水源力吸收完了，这个意空间也应该要吸收这个鬼自己的鬼意了吧？
可是这个鬼把鬼意储藏在哪里了？
我没感知到他的实体储存有足以维持意空间的鬼意啊！
左川竹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红色鬼怪——通体赤红，外形似鳖，人首，也有像人一样的四肢，背部还有龟壳状的东西，且没有太多毛发。
结合这些特点，左川竹马上想到一个名称——海和尚！
他又用痕眼查看海和尚的体内，全是黑黑的鬼意，根本看不出来它的实力。
放弃查看海和尚真实实力的想法后，左川竹隐秘地看了看身侧的海水，一边探测海水一边注意着海和尚的动向，但海和尚似乎等不下去了，主动冲向左川竹。
左川竹且战且退，在探测到海水中存储着深不见的鬼意的时候，他一下明白为何海和尚能一直维持自己的意空间了。
因为这个意空间吸收源力的条件是与沙滩直接接触！
左川竹脚底一蹬，转动腰腹发起反攻，海和尚连连躲避，然后一人一鬼再次分开、对峙。
左川竹凝视着海和尚，心中一个计划快速成型 。
在计划构思完成的刹那，左川竹倏地冲出，开始实施计划。
海和尚也一同冲向左川竹，鬼爪对上无垢，是接连不断的刺耳磨刀声。
左川竹的源力很快耗尽，在源力消耗完的瞬间，左川竹身形摇晃了一下，海和尚以为他马上要倒下了。
可它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左川竹没有倒地。
意空间也开始吸收自己的鬼意了，它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左川竹则捕捉到了海和尚这一息间的神态变化。
看来令转移到它的身上了，左川竹在心里想：不对，坎灵也在这里，如果我的源力被尽数吸收，那么应该“令”去吸收坎灵的源力，可海和尚刚刚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除非——“令”判定坎灵的源力也属于它的鬼意。
这根本不可能。
卦灵的源力是不会被吸收完的，他们的源力会自行补充。
可八卦玉的反应也不会有错，况且卦玉只能识别卦灵的源力，即使它将鬼意和源力混淆，左川竹也绝不会分不清源力和鬼意。
那个山洞里确实是坎源力，不过很微弱，剩余的绝大部分则是鬼意，这样推下去。
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海和尚一直在用鬼意来污染坎灵！
想到这，左川竹一个佯攻，退后，拉开与海和尚的距离，暂时冷静下来。
还好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有救出坎灵的一丝机会，若是他先去追踪李枫，等坎灵被海和尚完全污染，恐怕十个自己死上一百回都不会伤到海和尚，更别提收取坎灵了。
这样一想，那海中深不见底的鬼意估计是海和尚用吸收来的坎源力转变而成的。
左川竹的后背出了些冷汗，但幸运的是，按照这种情况，“令”现在还是将吸收的对象定为了海和尚。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用‘劲’肉搏了。”
左川竹边说边起势，主动进攻。
海和尚则是用携带有坎源力的斩击和坚固的实体与左川竹对打。
它杂乱无章的进攻让左川竹有种熟悉的感觉。
左川竹忽然联想起李枫刚教他刀法套路的时候。
每一个月李枫会给他一套新的刀法，将新的刀法练熟后，李枫就会与小左川竹切磋，而结果则是小左川竹每次都被打的落花流水，身上因木刀敲击形成的肿包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过了几个月，在一次切磋的时候，小左川竹突然不打了，他觉得李枫无赖，每次打之前李枫都说用他练过的刀法，但李枫每次出手在小左川竹看来都是胡乱的进攻，根本不是李枫给他的刀法上的套路招式。
李枫听了小左川竹的抱怨，笑着解释道：“我每次说的可不是用你练过的刀法，而是用你刚练过的刀法。
你觉得我在胡打，但我只不过是把有些招式的顺序和起势动作给改了改，这才是你觉得我胡乱进攻的主要原因。
而且我之前跟你说的是让你用你练过的刀法来和我对打，可你从开始练刀到现在，每次与我切磋都用刚练熟的那套刀法，这难道也怪我耍赖吗？
我可是明着允许你作弊了啊。”
小左川竹被驳得哑口无言。
自那之后，左川竹就开始尝试将刚练的刀法与学过的刀法结合，也试着改变出招顺序，让招式打的更顺手，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了下来，造就了现在与海和尚近战肉搏也没落入下风的左川竹。
随着一人一鬼出手的速度愈来愈快，竟隐约可以看到模糊不清的重影，海和尚惊讶于左川竹的肉身强度，而它眼中对左川竹血肉的渴望愈发强盛。
虽然自己储存在的实体的鬼意因为“令”的原因消耗的很快，但它仍有把握在鬼意耗尽前杀死左川竹，因为它觉得就算左川竹肉体再强，也不可能拖到“谴”的发动。
如果要使用“劲”的话，只有一次机会，而且要确保重创海和尚。
左川竹边打边想，肢体表面不断增加的伤口没有打乱他进攻和思考的节奏。
左川竹重新审视海和尚的实体，眨眼间便将目光锁定在大部分被海和尚遮住的龟壳。
只能赌一把了。
左川竹心一横，在一次攻击间隙迅速调整好呼吸，紧咬牙关，绷紧肌肉，精神高度集中，并握紧无垢，横刀砍向海和尚腰部。
海和尚感受着实体上传来的痛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左川竹这次挥出的接近于全力的横斩，狠狠穿透了海和尚的腰腹部，而他的体力也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
海和尚看着静止不动的左川竹，觉得他也就到此为止了，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它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左川竹，默默数着数——五、四、三、二、一！
左川竹没有倒下。
海和尚没有着急，它想到了另一种更让他兴奋的可能，左川竹已经力竭身亡了，只是躯体的肌肉记忆还让他保持着这个状态，于是海和尚迫不及待地抓住左川竹的一簇头发，向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