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寻道觅路

    钱谦民决定主动出击，先设法接触到吴二柱，再图良策。钱谦民想到了一个人——祝迎春，这人与其父都是“益友书屋”的常客，老学究是国立师范大学的教授，常在店中购买古籍、辞书类图书，而祝迎春则没有特定的阅读方向，经历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但凡卷中有一二处新知、新解或美文、妙论，便一定买下，称“书非买而不能读也”。这日一早，钱谦民在方依伯的早摊点用过了早点，跟方依伯寒喧了几句，便拿着鸡毛掸子，在书屋内打扫着灰尘，专候祝迎春。不多一会，祝迎春骑辆脚踏车，来到了方依伯的早点摊，点了鼎边糊，芋糕，海蛎饼，坐下吃着。待祝迎春用完了早点，用个手帕擦嘴的功夫，钱谦民迎了上去，问：“祝长官用早点呢。”祝迎春一脸和气，说：“刚吃完，钱老板吃过啦？”钱谦民嘴上一边说“吃过了，吃过了”，一边靠近祝迎春，小声说：“祝长官，能否借一步说话？”

    钱谦民用右手礼让着，引导着祝迎春进入经理室，关上门，又用盖碗给祝迎春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才在茶几上坐定。

    祝迎春接过盖碗，说：“钱老板，这是有事啊？”

    钱谦民面露难色，言辞支吾：“难以启齿啊……我有个内弟，叫吴二柱，来榕投奔于我，不料却卷入了官司，被警局抓进了看守所，说是什么，从事赤匪宣传……”

    祝迎春说：“钱老板的意思是……”

    钱谦民说：“我这内弟，就是个茶叶商人。生性愚顽，不通文墨，说他从事赤色宣传，恐是招人陷害……”说着，钱谦民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用红绸包裹的物件，摊开来，摆出的是两根金条，放置于祝迎春近前的茶几上，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祝迎春笑笑，说：“钱老板，这是要毁我清誉，坏我名声呀？”

    钱谦民说：“不敢，不敢。”

    祝迎春说：“钱老板有事说事，不必拘礼。”

    钱谦民试探着说：“祝长官在警局官居要职，可否帮我运作、疏通关节，将我这内弟保释出来？”

    祝迎春说：“我先问问情况。”祝迎春走到写字桌前，抄起电话，拨着号码，待电话听筒另一头“喂”了一声有动静后，他才说：“我找陈礼敬。”电话听筒那头，有人应了声“我是”。祝迎春说：“陈大所长，我祝迎春。”两人在电话里客套了一番，祝迎春才说：“你帮我查个人，今年二月底进去的，叫……吴二柱，什么情况，告我。”又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回了话，祝迎春复述道：“吴二柱，闽西永定人，涉案罪名是‘违勘’，今年2月28日入所，从事赤色宣传，侦缉队的案子。”

    放下电话，祝迎春说：“听明白了？事，就是这么个事。”

    钱谦民小心陪笑：“明白，明白。”

    祝迎春面露不愤之色：“满大街都是罢工、游行、示威的人，能抓得完吗？共党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了，抓几个撒传单、贴标语的，何益之有？”

    钱谦民品味着祝迎春的一番话，保持着该有的谨慎，强装出一脸尬笑：“祝长官，莫谈国事呀。”

    祝迎春哈哈笑着：“无妨无妨，乱世纷纭，流言四起，我也就是一句戏言，不必当真。”他端起盖碗，品了品茶汤，思考了一番，又说，“我找他们侦缉队，如若就是个撒传单的事，我让他们尽快保释，我这一份薄面，他们总是要给的。”说罢，祝迎春说了句“告辞”就往门外走，临出门时，忽然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嫂夫人？”

    钱谦民说：“这些日子不太平，加上学校停课，贱内带着孩子回乡下去了。”

    当天傍晚，祝迎春就回了话，让钱谦民一早去警局侦缉队，找经办何进五，还给了他一张印着本尊大名的名刺，交代说：“拿上我的名刺，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第二日一早，钱谦民踩上脚踏车，揣上祝迎春的名刺，来到警局，填写了访单，七拐八弯找到了何进五。何进五的办公室白天依然亮着灯，灯光扎眼。钱谦民递上名刺，恭谦地说：“何长官，祝长官让我来找您。”何进五这会正剥着盐水花生，一粒一粒丢进嘴里，嚼着，口齿含混地说：“你就是钱谦民啊？祝长官交代的，坐、坐。”何进五把手上剥开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拍了拍手，起身从桌面上拿过来一摞材料，“啪”一声丢在茶几上，又说，“你这内弟，不识抬举啊，认个错，低个头，这案子不就过去了？非要死扛着，说是被冤枉的，你说，警局没证据，能乱抓人吗？”钱谦民小心陪着笑，说：“我这内弟，本性愚钝，一根筋。”何进五说：“死扛硬撑，结不了案，最后，还不是自己遭罪呀。”钱谦民说：“是，是，何长官教训得对。”

    何进五填写了保释单，拿在手里啪啪抖着，并没有交给钱谦民的意思。

    钱谦民从公文包里掏出红绸包裹的两根金条，推至何进五近前，说：“何长官高抬贵手，日后还有厚报。”

    何进五脸上漾起笑容：“钱老板果然是聪明人，你这朋友，我交了。”

    钱谦民说：“何长官若看得起兄弟，在下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