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饭
苏轻杳被拖行了好几分钟才来到家门，此时风刃已将雨丝栽断，露雨点点滴滴四散下来，带着微冷冲刷着流萤脸上的灰尘，她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贴在额头，前胸后背上，样貌削瘦看样备脸色宝苍白且憔悴。
苏轻杳松开手中的塑料袋，他摸着自己脸上的红肿，感觉湿漉漉和一些黏腻。
“小萤，是你把我拖回来的？”
他僵硬地摸索起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在指尖触碰到残破的衣服时散发，随即他收回手，不再触碰后背。
“真是，我怎么会在那里，我记得明明是在回家的路上，迷雾笼罩着的，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打了。”
他看向泥浆饱满的手指，习惯性地往裤子上擦。
可在他马上要碰到补丁遍布的裤子时他停下了手，他眼睛望着流萤那颗晶莹滚动的泪珠，暗暗地将塑料袋踢到身后。
“马上，马上，我们的债就会还完的。”
“嗯。”
流萤一边乖巧地点着头，一边将家门打开，她自己一人孤独地走了进去，当苏轻杳不存在似的，没有在理会他。
苏轻杳紧跟在她身后，将黑色塑料袋提到房子里，随意地丢在墙角。
昏暗的灯光频繁闪烁，木桌上几个被蠹噬的虫洞在那里静候着苏轻杳。
苏潇正安静地坐在她的小椅子上，嘴里含含糊糊地哼着小歌。
“大地，天空，你们为什么要分离？太阳，月亮，何时才相依……”苏潇看到爸爸回来了眼里一亮，她一下子跳下椅子，像一只小猫似的扑在了父亲的怀里。
苏轻杳将她举的高高的，这种心灵的慰藉使他舒缓，即使是在最困厄潦草的时候。
“爸爸，你今天脏脏的，臭臭的。”
“因为爸爸工作去了，这是辛勤劳动的味道。”
“噢！辛勤劳动的味道。”
苏潇即使已经七岁了，但她还是喜欢对着父亲牙牙学语。
她讲话奶声奶气的，苏轻杳看着她天真可爱的笑脸嘴角也随着露出了微笑，这种难得的甜蜜他也是可以拥有的。
流萤擦着脸自一旁走来，她披散头发尽量使其自然风干。
“吃饭吧，今天回来这么晚。”
说完她坐到桌子旁，皱着眉头看向抱着苏潇的丈夫，她刚欲张口，却被一声“嗯”字塞了回去。
随后她独自一人拿起筷子，想要去夹菜，可看到只有两副碗筷的桌子不由得叹了气，她将这两副碗筷放到自己对面和一旁， 苏轻杳将女儿放下，和她一同上了桌，他坐到桌上也发现了桌上的异样。
“今天，怎么只有两副碗筷？”
“哼……谁让你回来得这么晚，还害得我出去找你。”
流萤口中虽在嗔怪，可手头上却是无可奈何地将盘往苏轻杳身前推，而她面前，只有一杯微凉的白开。
他们一同将眼睛睨向苏潇方向，苏潇两根小腿在椅子上来回荡悠，摇晃着小脑袋含笑看着爸爸妈妈。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削瘦面如白纸的妈妈，用好似责备的语气说道：“妈妈最近怎么不好好吃饭？”
“……”流萤回应的唯有鼻息，她只是默默地望着苏潇。
苏轻查眼中仅剩空洞与无神，他愣愣地望着苏潇，口中却是流淌下滴滴贪婪的口水。
就在苏轻见到食物时一股痛直击他的脑海，使他一阵恍惚。他感到脑子里一阵温热，而后又转为炙热，就像有人将一块烙铁塞到他脑仁里，极至高温吞并了他的脑浆。
他看向苏潇，然而在他眼中却不是苏萧，那是一头拼命挣扎想要逃出生天的乳猪。
苏轻香一把将苏潇抱到木桌上，一阵叮铃当啷的声响伴随着碗碟的碎发出。
并不黏稠的粥撒落一地，无味的饭菜被苏潇压在身下。
“刀！刀！拿刀过来！”
他对着流萤大吼，口中的唾液上不住地往下流，像是开了闸的水库，无尽的液体在他皱裂的嘴唇上流过，走过他的脖颈，爬进他的上衣里，一切是那样悄无声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眼里只有那只香飘四溢的乳猪。
流萤听到苏轻香叫喊后，并没有为之所动，她在犹豫，她在徘徊。
然而苏轻却未察觉到她的坐立难安，他只是在一个劲地不断重复地嘟囔。
“快快，快啊！”
苏轻杳瞪着眼睛，他青筋拉伸着皮肤十分渗人，他盯着挣扎叫喊的苏潇，嘴角拼命上扬，像是要将脸皮撕裂。
流萤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她去没几步路远的厨房里拿出来那把在卡车司机脖子上抹了划痕的刀，那个司机大抵是死了，不过却没有人来到苏轻杳这里，包括警察。
苏轻杳一把将刀夺到手里，然后直直砍向四肢已经无力的苏潇。
“爸爸，爸爸！”
苏潇带着哭音鼻音的叫喊没有使他停下落刀，噗哧，刀刃带着干掉的血切进苏潇柔软的肩膀，又是邦的一声刀砸到木桌上在上面留下一道幽深沟壑。
“你到底在干什么，苏轻杳！”流萤忍无可忍地质问出来。
“切肉啊，能干什么，我告诉你，”他台区血丝遍布的眼睛，他的嘴唇因失水干裂，整张脸变得不成样子，特别是他扭曲夸张的神情，让人发怵，“这乳猪肉特别的香，比我带回来的那些歪瓜裂枣好多了。”
“什么乳猪？你自己臆想在你手下的不是你女儿吗！啊？你这个死不悔改的杀人犯！”流萤骂出了自己一直憋在嘴里的话，听到妻子咒骂自己苏轻杳暴跳如雷地蹦起来，他本想拿刀砍向流萤，可是他混乱精神中唯一的理性阻止了他，他想到了妻子多年以来的任劳任怨，与那个似乎再也无法长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