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赶不上的飞机
十月的首都清爽宜人，三号一早竟阳光普照，预告今日天气定十分美丽。
早上七点，方识晨坐上出租车，心情无比激动，车窗外一路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他脑海一遍又一遍想象，只需要八小时，他和余博衍就可以尽情拥抱，未来几天，他们会牵着手走遍苏黎世和巴塞罗那……
车载广播叽叽喳喳全是国庆假期出游盛况。
方识晨坐在后方内心不停翻涌，手机响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察觉。
一定又是余博衍打过来唠叨……他满心欢喜接听，嘴角疯狂上扬着。
“识晨，你在哪儿？跟我去一趟淮市，方叔叔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他想见你。”
“……”
世界空白一瞬，随即竟是一阵耳鸣。方识晨嘴角僵在脸上，下意识皱紧眉头，好似没反应过来手机那头在说什么。
“喂？识晨你在听吗？我和李叔很快到你学校，待会儿和我们过去一趟。”
是周俊柏的声音……是谁！谁住进重症病房了？
世界骤然翻转，晴天霹雳、暴风降临，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炸开在心上。
“师傅，掉头回到出发点，麻烦你尽快！”他嗓音急促又惊慌，父亲出事了……
下车后，早上的阳光不知何时竟被乌云遮盖，他望向远处，周俊柏站在那里、而一旁是方家的车，他不顾一切冲上去。
“先上车吧，到淮市有四个小时，车上慢慢说给你听，不要着急。”见他模样惊惧，周俊柏不免心疼。
四个小时？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可是他别无选择，一头钻进私家车，心情犹如狂风骤雨、无法平静，身体也变得迟钝，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从首都赶往淮市，路上乌云密布，仿佛七点的太阳、那些繁花盛景不过一场梦境。
方识晨神经紧绷，无法处理突如其来的巨变，只觉头快要爆炸。
周俊柏伸手安抚他，“你不要着急，我陪方叔叔来淮市出差，前天酒会有应酬，他喝了些酒突然昏倒了，目前已经脱离危险。”
他处理不了这些信息，表情出现裂缝，喃喃地问：“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昏倒？”
周俊柏沉默，方文宏要求他隐瞒病情。
车厢内一片死寂，方识晨感觉自己也快昏过去。
李叔不忍，轻声安慰他：“少爷，您不要着急，方董已脱离危险期，我们只是希望您去见见他。”
“你们没有骗我？”他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到底为什么会进重症监护室，又突然要见我？你们……”
周俊柏轻轻拥住他，“你不要着急，很快就能见到方叔叔，没事的。”
他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眼泪肆意涌出眼眶。他还是不能理解，这太突然了！
哭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周俊柏怀里，赶紧挣脱并擦掉眼泪。他说不出话，也没有心思想任何事，只剩下疑问和焦虑。
周俊柏也没有勉强，方宇被控诉贿赂案主要责任方，他为方识晨尽心尽力帮助方宇，不成想方文宏身体如此衰败。
昨天方文宏已恢复意识，这事本不打算告诉方识晨。他打电话到方家，却得知方识晨退掉了回荣城的机票。
以他的了解，方爷爷还在老宅，这么长的假期方识晨不会莫名不回家。
所以他查了对方的航班信息……果然，这人居然还没有死心！不，或许他们都被蒙在鼓里，方识晨一直和余博衍藕断丝连。
他愤怒、嫉妒，不顾方文宏病情将此事告知，随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想尽方法阻止方识晨离开。
寂静的空间里，看着这人迷茫又痛苦，他心疼，可更多是不甘和怨恨，两个月前的“分手”居然是一场骗局。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方识晨依旧浑浑噩噩，好像有什么无比重要之事被他忽略，可脑袋太沉，茫然和恐惧占据所有脑容量，仿佛随时都能崩溃……
赫尔辛基天空出现第一缕曙光时，余博衍已穿上新买的大衣、整理好着装前往机场。
还有三个小时，载着恋人的航班会降落在这片土地。他看着对话框，昨天晚上视频通话一个多小时，五个小时前对面又发来出发信息。
他有些懊恼，凌晨三点为什么会睡着？他应该陪着那人候机！
到达机场后，余博衍买了一束红色玫瑰、静静立在航站出口大厅，他按捺不住激动，身体每一个因子都写满期待。很快、很快他就能触碰他最喜爱的人……
淮市下过小雨，天空低沉昏暗。
方识晨跌跌撞撞冲进病房，周俊柏多次想扶皆被拒绝。
“爸爸！”
方文宏身着病号服，面色沉静，头发愈加花白。
他扑向病床，含泪欲泣：“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你现在还好吗？”
方文宏轻抚他的头发，音色沉稳，不像病危之人。“突发脑梗，不过已无大碍，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
他再也忍不住，头埋进病床里闷声哭泣：“我不信！没有问题你们为什么这么吓我？为什么不愿告诉我你究竟怎样了……”
窗外下着细雨，病房只有三人，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少年微弱的哭诉。
过了很久，方识晨终于哭累、断断续续抽噎，看着方文宏清醒无事，他逐渐冷静下来——对了，他没赶上飞机，慌乱之中竟忘记告知余博衍！
“爸爸，我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方文宏厉声呵斥。
“……”
他条件反射性一抖，心生疑惑并直觉不妙。
方文宏不再客气，眼里净是失望和怒意，“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和那个姓余的还在纠缠不清，你现在是要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震惊，随后又恍然大悟。“你监视我？你怎么能这样！”
方文宏冷笑，“果然！你真是不知悔改，你被那个姓余的变成什么样了？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方识晨顾不得质问，胡乱摸着手机和证件，他昏了头，径直冲向病房门口。
周俊柏在最后几步拦住他：“你想去哪儿，这会不可能赶上飞机。”
他不可思议：“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方文宏冷声斥责：“你有什么脸质问？实话告诉你，原本并不打算让你知道我在住院，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不回家，还要飞去找他，难道想和他一走了之、永远不回来了？”
方识晨表情变得极为难看，震惊又茫然：“爸爸，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你真是无药可救！”方文宏失望至极，理智逐渐丢失：“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知道方家正面临什么吗？你自私自利连你爷爷都不管，也要跟着一个男人远走高飞、独自快活！我哪怕是死，也要阻止你和他在一起！”
“……”
方识晨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如此残忍无情的话出于父亲之口……很快又觉得可笑，他竟再次失约于余博衍。
连日的幻想终究成为一场空，他几乎处于崩溃边缘，无法控制的又哭又笑起来。
方文宏和周俊柏皆是脸色一变。
终于他破口宣泄，既愤怒又悲痛：“我自私自利……对，我就是自私自利，我搞砸了一切，我伤害了所有人！”
周俊柏痛心劝慰：“识晨，你冷静点……”话未说完，面前的人却往外冲去，他再次上前阻拦。
方识晨用力挣扎，无济于事，继而愤怒转身走向病床，胸腔剧烈起伏着。
“爸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问过，你什么都不说却骂我自私自利。我和余博衍都没有错，我是瞒了你，可是我也不想，我怕你气坏了身体。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说完竟身体一软、坐倒在地，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愤怒、茫然、愧疚再次席卷他，他头痛欲裂、真想彻底昏死过去，不用面对这一切。
见他失魂落魄，周俊柏欲上前扶他起来，却被方文宏用眼神阻止。
“你自己反思吧，你和那个姓余的根本不合适！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应该顾及世俗眼光和你分手，而不是利用你不成熟、哄骗你为他至此。”
“……”
歪理，全是歪理！可经过几小时神经紧绷，他已经精疲力尽、说不出话。
方文宏却没有放过他，“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从小到大，我有哪一件事没有让你称心如意？如今你为了一个男人欺骗我、不顾独自在家的爷爷，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被这些话深深刺痛，伤心欲绝，“我没有！我已经听话留在了国内，我只是去找他，几天而已，短短几天而已，我连回来的航班都买好了……”
方文宏后脑勺有些沉，他长叹一口气，接着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地上的人。无论方识晨如何解释，他都不想听。
方识晨也再无力气，魂不守舍瘫在地板上，双眼空洞、意识游离。
他第一次感到人生无望，自己似乎在不停背叛和余博衍的约定……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无法平衡家人和恋人，不仅如此，两边都因为他备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