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理想
虽说早就想过风慕云能抓住这种天赐良机，但真正发生的时候，风起还是觉得有些错愕。
可以想到，御风关一线的战事必定十分惨烈。
蛮族没有大将坐镇，大明公又不敢擅自离开大明宫，燕北王军定是势如破竹。
风起啧了两声。
林月说道：“对了，你派过来送信的那个人，被我杀了。”
风起嗯了一声。
二声。
他有些不解，“一个小人物而已，三婶何必如此决绝？”
林月摇了摇头，“任何见到你的蛮族都要死，何况他本是马匪，不值得信任。”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派人查明了孙六的身份及生平。
风起说道：“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林月继续说道：“他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
风起微怔。
林月又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草原的目的，但既然你来了，那大明宫迟早会得到消息。”
她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希望这个消息扩散得慢一点。”
风起嗯了一声。
四声。
他并非不知好歹，岂会不知孙六是为他而杀？
平心而论，他很感激林月，因为他知道林月做这件事情的初衷是为了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要接受，“马匪的确不值得信任，但不值得信任的人也有他们的用法。”
顿了顿，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兀哈大祭司也不信任您，但萨拉托部这些年效仿神朝实行仁政，不恰好说明了这一点吗？”
林月怔了下，旋即轻笑起来，“风家人果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风起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林月的眼神很亮，轻声道：“我和你三叔，你父王见的第一面，他们都想给我上课。”
风起心想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挠了挠头，“起儿自是不敢给三婶上课，只是霸王枪历来”
林月接过他的话，没好气道：“历来讲究一个直字，若是你们的言行不能做到这一点，便不能发挥霸王枪的实力连解释的话都一摸一样，不愧是风姓之人。”
风起有些尴尬。
林月也没有过多纠结，问道：“世子之所以这么说，想来不会是因为一个死人责难于我。”
风起连道不敢。
林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所以世子是想留外面那人一命？”
风起嗯了一声，“不管是草原整合还是魔族苏醒，他都能派上些用场。”
林月并不相信，但风家人做事素来有他们的准则，她也不便多言，只能同意。
时间很紧。
风起知道，他留在草原的每一刻都在加剧他们遇险的可能性。
但他还想争取一下，“三婶当真不能和我一起回燕北吗？”
林月前面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不想再说重复的话。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有过留在燕北的机会，是我自己放弃的。”
风起说道：“既然大明宫会知道我的身份，那也一定会知道您来见过我。”
虽说林月不认为这是背叛，但大明宫想来会持有不同的看法。
林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开口，“放心，我死不了。”
风起怔了一下。
林月认真说道：“草原联合，说到底便是塞南和塞北的合流我在塞北的声望可不低，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们不会随便杀我。”
萨拉托部和其余大部不同，归根结底便是林月在神朝的那些时光学到的那些治国之道。
不得不说，仁德在很多时候都让人嗤之以鼻，但却最能抓住底层人民的心。
她确实不得大祭司的信任，这么多年来，萨拉托部的军队从未托付于她。
但她好歹也是上代族长的嫡女，哪怕是大祭司，也不可能完全不让她接触政务。
要想维持统治，军队自然不可或缺。
但民心所向，有时候甚至会压过军队强权。
想通了这一点后，风起不再多语。
林月见风起没有说话，开口说道：“我还有话要对费叔说，可否请世子暂避一下？”
风起未做迟疑。
他将手中的道藏收入储物袋里，然后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一直熟睡的费管家缓缓睁开眼睛。
林月微笑道：“好久不见，费叔。”
费管家说道：“哪怕是整个草原，也不可能敌过燕北，大明公若是想借此发动全面战争，只会是自寻死路。”
林月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费管家说道：“大明公不至于比你我更蠢。”
林月说道：“看来他还有其他的底牌。”
费管家沉默了会儿，“接下来的草原会很危险，我之前安排你执行的那个任务，或许可以放放。”
暗卫只有在两个时候能够放弃任务。
第一是死。
第二是撤。
费管家这句话的意思，深究起来其实和风起没什么两样。
林月平静且坚定地摇了摇头。
费管家说道：“若是你因此身陷险境，家主和长老席必会开战，燕北亦会四分五裂。”
林月说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可能还得麻烦费叔帮我劝劝袭沙。”
费管家叹了口气。
若是风袭沙真这么好劝，何至于到了现在还只身一人？
但林月心意已决，不是说两句话便能解决的。
“二公子曾经作了一首诗，我觉得很适合你。”
林月有些意外，“我以为费叔不喜欢诗词。”
费管家说道：“我不喜欢，但我喜欢家里的小辈喜欢。”
这话听起来拗口，却并不难理解。
林月说道：“说来听听。”
许是因为受伤，费管家的声音很轻，但还算得上吐字清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林月曾跟着风袭沙去过江南梅会，也赏析过一些名家诗作。
此诗虽只有短短两句，但其中表露出来的雄心和理想确实引人动容。
她一时怔住了。
费管家看到她这副摸样，有些心疼，“草原的习俗并非一朝一夕形成，你想要把无序化为有序，蛮夷转为法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月回过神来。
“费叔杀手出身，现在不也变得中正平和？”
“哪有什么生来如此，一成不变？”
“即便是人族皇室，亦经过了几次易手。”
“我相信草原也是一样。”
“终有一日，杀伐不会再是这里的主旋律，各大部族会和平相处，人们会安居乐业。”
“这是当年长老席与我的约定，是费叔交给我的任务，也是我的一生所愿。”
“或许很难，或许我穷极一生也做不到这一点。”
“但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