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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窦爷打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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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戏院里出来后,窦川堵在了孟瑰然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黄包车夫本来跑得好好的,却见前面拦住一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模样倒是生得好,就是看着素质不太行。

    他冷冷淡淡地,把面前的车夫一推,推得人一个踉跄。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要发怒了:“你这是作甚?!路上找茬的嘛?!”

    然后就见那男人抛出几块大洋,一个优雅的抛物线曲线。

    “我想和这位小姐借一步说话,烦请避一避。”

    沉甸甸的大洋落入手里,车夫悻悻一鞠躬,立刻就识趣地走了。

    虽然那年轻男人看着素质不怎么样,但奈何人家有钱啊。

    这年头,一块大洋就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口粮了。这位爷却出手得这么随随便便,真不是一般人啊。

    只剩下了窦川和孟瑰然。

    孟瑰然就等着窦川率先发问。

    果不其然,窦川憋不住了:“窦正德在戏院里跟你说什么了?”

    孟瑰然:“没说什么。”

    窦川:“没说什么你们还说了那么久?没有三十句,也有二十多句了吧?”

    孟瑰然惊讶了。她忍不住抬眼看他:“你是有多无聊,竟然还一句一句地数着?”

    窦川烦了:“老子愿意数,你管得着么。”

    孟瑰然不理会他,只下了黄包车,打算换一条路。

    窦川却拦住她,把她拽进了无人的小巷转角。

    “窦正德今天约你看戏,明天约你听曲儿,约得这么频繁,他怀的什么心思,你真看不出来?”

    生怕孟瑰然听不懂,窦川继续往下说。

    “昨日我看到窦正德请了一个画师来家里,替他作画。”

    “但窦正德根本对书画不感兴趣,他出门参加的那些文雅活动,都不过只是为了结交知识青年,顺便做做面子功夫而已。”

    “那么,你猜猜他为什么要请一个画师来家里?”

    孟瑰然:“他做什么,我管得着么?”

    孟瑰然要走,窦川硬是压住了她,继续说。

    “我路过他的房门,就去看了一眼。”

    “我看到他给画师递了一张老相片,让画师对着照片画女子的肖像画。”

    “那个画师——”

    “画的是你。”

    出乎窦川的意料,孟瑰然听完,脸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孟瑰然:“我与他是即将成婚的夫妻,或许他想着要送给我什么礼物做惊喜,所以背地里找人画我的肖像画等着日后送给我。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窦川烦躁了:“你不懂。”

    “窦正德找画师画的——”

    窦川大概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忍了又忍,最终才恨恨道。

    “他找人画的,是裸体画。”

    孟瑰然:“?”

    窦川:“那画师可不是什么正经画师,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窦正德不过是给出一张老相片,让画师在上面加上你的脸,就这般画出一个女人来。他好日日在卧房里对着你的画,做一些不能启齿的事情——”

    窦川咬牙切齿道:“窦正德对你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不觉得他恶心么?”

    窦川专程过来打窦正德的小报告,就是为了等着从孟瑰然的嘴里吐出一句同仇敌忾的——

    “他好恶心”、“他好虚伪”、“他竟然是这等人”之类的话。

    这样他才不算白跑一趟。

    可孟瑰然竟然觉得合理。

    她若有所思道。

    “我的确很吸引男人,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欲望既然存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窦川:“?”

    窦川被气笑了。

    好好好,你还引以为傲是吧。

    “那老子凭什么不可以?”

    窦川忽然不服了。

    “他窦正德可以做这种龌龊的事情,老子凭什么不能做?!”

    “上次老子不过只是存了你一张相片,为的是想你的时候偶尔看一眼,就被你——”

    后面的话窦川没能说出口。

    耳根也在同一时刻红了起来。

    上次不过只是存了她一张相片,放在枕头底下。

    就被她狠狠责罚了一顿。

    第二天窦川甚至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孟瑰然给出的解释是:“偷情二字,私下悄无声息地、偷偷地就好了,何必留下那么多痕迹”

    窦川不服:“连存你一张相片都不可以?”

    孟瑰然:“自然不可以。若是被窦正德发现了,你又该如何解释你这张相片?”

    窦川气得不言语了。

    “以及,”孟瑰然擦过他的肩膀,轻描淡写留下一句,“以后别跟着去戏院了,一次两次尚且无妨,若次数多了,难免出些流言蜚语,对周小姐也不好。”

    窦川回到老宅的时候,像是一只蔫巴的公鸡。

    他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房内,不想吃饭,不想喝水,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本想随意翻书看看,翻了两页的之乎者也,又忍不住想到了孟瑰然那张脸。

    圣人说的话总是虚伪。

    要礼仪、要道德、要廉耻。

    要忠孝两全,仁义恪守;又要凛然气节,清白人间。

    却唯独没有人提到“孤独”为何物,“爱而不得”为何物。

    以及这一身无处安放的欲望又该放在哪里。

    他的那些心底的渴望,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吞噬他,连入梦的时候都不曾放过他。

    他像是一个有着巨大破口的人,残缺,不完整,每天都在等着被爱填满。

    莫非圣人都不曾有七情六欲?

    若是有,为何从来没有人敢提到“孤独”二字?

    阿泗喊他出门:“小少爷,娟儿她们破天荒地在学字,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窦川焉巴:“不看,有什么好看的。”

    阿泗:“听说是她们走在路上被女子学堂的女学生们发了传单,鼓动她们去旁听,不收钱,娟儿几个就兴高采烈地去了。”

    窦川听了这话,一抬眼眸,起身朝外面走。

    走到后院里,果然看见几个下人叽叽喳喳地打闹成一团。

    阿泗感慨:“孟小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她这般不求回报地做慈善,不知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女菩萨呢。”

    窦川抱着手臂倚靠在门边,看着院子里女孩们打打闹闹,唇角也不免勾起一点笑意来。

    “她向来都是这般耀眼。”

    窦川真心实意地评价。

    这时,张姨抱着厚厚的床单从盥洗室里出来,一脸抱怨。

    “近日这床单真是天天脏,天天洗,累死我这个老腰了。”

    窦川起初还并不在意,只当张姨是日常唠叨两句。

    可脑海里电光火石一个念头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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