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生疑心
但今日不同。
今日窦正德本就是带着怒意来的。
这些怒意不是随意三两句话就可以消解掉的。
金眉儿的那些话依然还在窦正德的心头盘旋着。他垂着眸子,低头瞥了一眼。
孟瑰然虽穿着剪裁窈窕的晚礼服,衬得她如夜色中一颗明亮的星;但这些布料竟然是严严实实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给盖住了。
连一点露出来的都没有。
反观屋子里的那些摩登太太们,为了能在舞会上成为亮眼的主角,特意找了裁缝,定制旗袍与礼服的每一寸版型。
各有各的风姿,各有各的争奇斗艳。
唯独孟瑰然,低低调调,中规中矩,丝毫不出错。
只是那张脸,如清水如芙蓉,即便无心争奇斗艳,也依然让她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可窦正德这人却是多疑。他只觉得:藏得越是严严实实,或许内里的问题就越大。
窦正德沉吟了片刻,开口。
“你昨日去参加宴会了?”
这是一种试探。试探孟瑰然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假。
若是孟瑰然矢口否认,这其中或许就有问题。
却不想孟瑰然莞尔一笑,笑意就像是琵琶曲上拨弄的最后一个尾调,很是轻柔。
“的确是去了一场社交宴会。怎么,窦会长也在那里么?”
窦正德又是沉吟了一会儿:“你去那儿做什么”
孟瑰然答得很认真:“玛丽·拉夫娃女士过生日,邀请了城中一些名媛太太们参加宴席,我正好也在邀请之列,所以就去了。”
窦正德不屑道:“那个第十三房姨太太?”
孟瑰然笑吟吟地:“她远嫁至此,在当地也没什么朋友,听说和其他几房姨太太的关系也处得不大好,所以就邀请了我们这些年轻姑娘们。大家年纪相仿,聚在一起也能解解闷,她教我说俄文,我教她打麻将,我正好也趁此机会为我的新学堂筹筹资。”
窦正德不言语了。
一切都对的上。
孟瑰然说的,和金眉儿说的那些细节,通通都对上了。
唯独,不知道那鞭伤是怎么回事。
窦川的车已经驶到了墙外。
他无声无息下了车,隐在暗处,隔着沙沙摇曳的朦胧树影,看着明亮建筑前一男一女站立。
那是窦正德和孟瑰然。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从旁人的目光看过去,男人刚到中年的年纪,穿着沉稳而考究,戴着圆框眼镜,一看就是有名有望的人物。
而一旁的年轻女郎穿着晚礼服,身段窈窕,腰身盈盈一握,依偎在男人的身侧,两人竟说不出的般配。
像极了家主带着年轻的家主夫人出门。
窦川的心里酸得厉害。
昏暗夜色里。窦正德望着自己面前的孟瑰然。
他的心里仍旧有八百个试探。
“瑰然。”他蓦地又问,“那位顾诗人,后来可有再联系你?”
孟瑰然的睫毛又是眨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倒是没有关注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又托人来找过我。今晚回去,我去问问婉儿……”
窦正德:“那倒是不必再问了。”
那个姓顾的估计也没有这个胆。
孟瑰然又一次给出了他很满意的答案。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可试探的。
窦正德不动声色,忽然出声:“瑰然,小心这边有蚊子。”
说着,他毫无预兆地出了手,一把拽住了孟瑰然的手腕!
孟瑰然像是受了一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已经被窦正德紧紧攥在了手里。
她的袖子也自然而然往上滑了一两寸,露出了她手腕上一点若隐若现的红痕。
这红痕明确地落在了窦正德的眼中。
他的眼神暗了暗。
果然。
果然就如同金眉儿所说的那样。
远处的窦川攥紧了拳头。
“小少爷,您手背上的青筋出来了。”
“闭嘴。”
窦川咬着牙,看着远处的窦正德拽住了孟瑰然的手腕。
那分明就是吃豆腐。是故意的。
甚至,他的手还若有似无地顺着瑰然的手腕,往上滑动了两寸,指腹好似是在抚摸着瑰然手腕上的肌肤……
“不要脸!”
窦川简直要气炸了。
“一个堂堂的商会会长,吃一个小姑娘的豆腐算是怎么回事?!简直斯文扫地!!”
阿泗不得不提醒了一句:“可孟小姐不是什么路边的‘小姑娘’啊,人家是未婚夫妻,很快就要拜堂了——”
“你闭嘴!”
窦正德摸到了那一处鞭痕。
肌肤已经结痂了,但通过触摸结痂的程度,能判断出来:
伤口还是新的。
被鞭子抽不过是这两三日的事情。
金眉儿的再次回荡在了窦正德的耳边:
——孟小姐的身子可真是好看,又白,又清亮,好似发着光的玉瓷器。
——那粗狞的红痕落在她身上,反而衬得她的皮肤更娇嫩、更白了……
——别说是窦先生了,就算是我一个女人,当时只瞥了一眼,也免不了被勾了神魂……
窦正德的眼眸更暗了。
里面藏着的东西很深,如漩涡一般涌动着,卷入了黑暗之中。
可是孟瑰然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被他这么一抓手腕,却并不生气,也不撒泼,只露出一丝天真的疑惑来。
“窦先生,我并未看到有什么蚊子呀。”
窦正德原本还想顺着手腕的肌肤往上再摸。
但是孟瑰然已经收回了手,再重新摸回去显然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窦正德只好轻咳一声:“刚才是有几只飞蚊的,现在大约是飞走了罢?”
孟瑰然点点头,又轻柔道:“窦会长,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喂蚊子么?若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我们不如……”
窦正德这才发现,两人的确已经在外头站了许久了。
而他的试探却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
他摸到了孟瑰然手腕上的鞭痕,却无法摸到更多。
也没有其他机会让他能够查看更多的细节。
可疑心已经起了,就像是一潭已经涌动了的潮水,很难就这么轻易归于平息。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了。”窦正德又恢复了那副和缓的模样,“瑰然,我这一趟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月底这几日是否留了空?”
孟瑰然:“怎么?”
窦正德:“那日本来是帮你庆生辰的,但谁知道……中间出了些岔子,没能让你的生辰宴完美。我的心中一直都存着一些愧疚。
“我一直想着该做一些弥补。
“正巧这两日,德兴家的温泉汤开张了,他们给我寄了两张贵宾邀请帖,我想着带你过去体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