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抽鞭子
窦正德坐在孟瑰然的面前，眼中含着讶异。
去之前窦正德在心里也是盘算过该如何推掉这门亲事。毕竟自己如今也是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又岂能真的随随便便就被人攀附上？
孟家早已家道中落，家中几个男丁也不太争气。真要从娶妻的角度计较起来，孟家的女儿实在不是什么优良的选择。
但见到孟瑰然之后，窦正德就改了主意，当场应下了婚约。
他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缘分。
寻寻觅觅都见不着的姑娘，如今成了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呢？
只是，于孟瑰然而言，“缘分”这个词——
不过是蓄意的幌子，漂亮的说辞罢了。
孟瑰然收回思绪，只是唇角勾起了一点自嘲的笑意。
那次见面订下了婚约之后，兄长们很高兴。能攀上窦会长，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们一边感慨“咱们老祖宗可真是明智啊”，一边暗中对她重视起来。连逢年过节也往她的院子里送起了东西，什么女式的丝巾手帕，什么新到货的胭脂口红。
要知道以前他们可从未将她这个小妹放在眼里啊，更别提这般巴结了。
现如今他们知道小妹要做会长夫人了，便想着借她的裙带关系，为自己谋取一分便利。
可那些兄长并不会知道——
窦正德不是她的终点，会长夫人也不会是她的终点。
它们只是她走向更高处时必经的一块坐标。
是她脚下的石头，是她攀爬的山腰。
她其实是寻寻觅觅了很久，才挑选中了窦正德，做她人生战场上的第一枚勋章。
翌日醒来，孟瑰然正要梳妆打扮，却听到门外的庭院里，传来了藤条的鞭打声。
还伴随着一个小丫鬟的惨叫。
“啊！啊！大、大公子，大公子别打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大公子手下、手下留情——呜呜呜！奴、奴是真的不知道——”
孟瑰然冷着脸，推开门。
果不其然。
庭院里正在挨打的，是替孟夏月做饭送饭的丫鬟。
孟夏月逃走了，他们就拿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柴房丫鬟出气。
孟瑰然冷声道：“几位哥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哥：“小妹，你别管了，一定是这个贱奴跟你姐姐串通一气，放走了你姐姐！贱奴就是贱奴，打死都不可惜！”
“我让你吃里扒外！”
啪地一声鞭子声！
“我让你放走孟夏月！”
又是啪地一声鞭子声！
孟瑰然闭上眼，压下自己的怒火。
她心里清晰地明白，大哥的这些话，通通都是说给她听的。
这是杀鸡儆猴。
“你这个小贱人，胆大包天了是吧，连这种事情都敢做了？！”
又是啪地一声鞭子声！
“你以为我们教训不了你了？！”
啪啪两声鞭子声！
小丫鬟接连求饶，断断续续说着“大公子不是我”、“大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公子我是被冤枉的”、“二公子三公子你们要相信我，我对这个家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孟瑰然攥拳。
那几位兄长，又如何会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呢？
他们打的就是被冤枉的你。
这无关你做了什么。仅仅只是因为你弱而已。
因为弱，他们便可肆意决定你的命运。
“大公子，大公、大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那丫鬟被抽打得有进气没出气，已经快要不行了，嘴上却依然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做过……大……大公子你们相信我……我……我没有说一句谎话……如果我、我说了谎话……就让我天、天打雷……”
孟瑰然看不下去了，一把冲了过去，挡在了小丫鬟的面前。
啪地一声，鞭子抽在了孟瑰然的肩膀和手臂、手背上。
这一下抽得结结实实，抽得孟瑰然脸色一白、紧紧咬住哆嗦的唇瓣，也抽得几位兄长心里一阵暗爽。
他们只恨不能再照着这样多抽几鞭。
可毕竟孟瑰然还是窦会长的未婚妻，他们不能真的乱来。
大哥只好收了手，装作关切道：“小妹，你怎么出来了？我们在收拾一个小丫鬟，你别掺和起来，免得误伤了你。”
孟瑰然冷笑：“几位哥哥多少注意些分寸，你们该教训的也教训过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近几日城里涌进来一批刚留洋回来的学生，嚷着要办什么‘新报’、‘民报’、‘开化报’，你要是手底下真的没轻没重打死个人，恐怕就要成了他们报上的第一期素材了。”
大哥脸色微变。
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妹伶牙俐齿，自己竟然说不过她。
“小妹，我们几个是在生气！你姐姐不管我们死活，竟直接逃了婚！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跟人家交代？！”
孟瑰然面无表情：“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收下的聘礼给人退回去，再修书一封赔礼道歉，日子不是照样如同往常那样过？怎么，若我姐姐没有出生于这个世上，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活不下去了？”
“小妹你！”二哥怒起来，“你怎么跟我们讲话的！我们毕竟是你兄长，你竟这般没大没小！光凭‘顶撞兄长’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把你家法处置！你别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孟瑰然冷眼旁观他的上蹿下跳。面上，她却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我不过是替几个哥哥想法子而已。”
“刚才大哥不是问我，姐姐逃家了，我们该如何给人家一个交代么？”
“我见几位哥哥都是有情有义有诚信的人，打定了心思一定要履行这门婚约，那不如你们之中择一个替姐姐嫁过去吧，我听说那位秘书长又好男风又好女风，来者不拒的。”
孟瑰然笑吟吟地说完这话，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三位哥哥七窍生烟的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