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面人4
小江带着几个刑警和勘验箱,同封洵危一起来到了南湖公园。
南湖公园原本是作为民生保障工程建设的一项投入使用,但西郊区的发展比市区差了那不是一点半点,人们平常奔波繁忙,建成半年公园也没什么人光顾,后来又失火了一次,也就渐渐被废弃了。
下过雨的地面显得泥泞不堪,稍微不留神都会滑倒。
封洵危抬起警戒线,拎着手电筒走了进去。
小江提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雨淅淅沥沥,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封洵危把雨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雨水顺着帽沿滴下。
他们走到湖边,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只留下用白漆画的轮廓。
“没想到毕业了这么多年还得干回这令人头疼的东西。”封洵危叹了口气,从勘验箱里抽出一双手套带上。
白漆画的轮廓的头部有一摊暗红的血迹,封洵危捻了一些土放进证物袋里。
封洵危有些费劲地揉了揉眉心,直起身打着手电朝尸体右前方走去。
湖边长着茂盛的杂草。唯独东边这一块光秃秃的,和地中海差不多,所以一旦留下脚印是很明显的。
封洵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地面的起伏,小江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前辈,这地有什么好看的吗?”
“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封洵危说。
小江还想问,但看封洵危一脸专注的表情,也不好再说话。
这两天都下大雨,就算凶手留下过脚印也难以分辨,只能祈祷对方留下了些蛛丝马迹。
封洵危眼神一凛,发现了一处痕迹。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平地上突兀地陷下去了一小块,仔细看边沿十分清楚,大部分痕迹已经被冲刷的差不多了。
嘿,还真给他找着了。
他拿出手机,咔擦拍了照,然后朝小江要了牌子放在一边。
他起身,点开短信将照片发给了痕检科的主任。
对方似乎也在看手机,很快回复:这什么玩意?
封洵危:鞋印。
孟堂:我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这应该是鞋跟部位,看不出是什么款式。
封洵危:能大概估算下鞋码吗?
孟堂:就他妈那一小块估个寂寞——我试试。
封洵危:
封洵危关了手机,拿起手电筒继续顺着路找去。
很快就到了杂草丛生的区域,封洵危拨开茂密的草丛,眯着眼睛寻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忙活了半小时,他找出了四五个还能辨认的足迹,勉强连成了一条线。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足迹了。
封洵危不甘心,又花了许久绕着湖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不可能啊。”封洵危皱眉,“怎么可能只有一行足迹。”
也就是这时,他想起来之前与许局聊天的内容。
“小封,当你在办案时候遇见处理不了的事情,亦或是反常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我吗?就硬着头皮继续上呗。”
“不不不。办事也要讲方法。譬如,你可以换一种思维,或者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干。
“过来。”封洵危朝小江带来的一名警察说。
等警察走进后,封洵危对他说:“回去你们分局给栢景市公安局痕检科的孟堂打电话,让他过来。”
“好。”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辆车打着远光灯停在了公园入口。
孟堂带着他的徒弟施华越过警戒线朝案发现场走来,施华兢兢业业地为他的师父撑着伞。
一连来了两个大人物,可把小江给吓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生怕有哪点做不好被批,孟堂一走进公园他就迎了上去。
“难搞到这种地步?”孟堂嘲弄地看着封洵危,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小江,“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你的邀请了,封队长。”
“案发现场只有一种脚印。”封洵危回答,“但这是他杀。你觉得呢?”
“除了你发给我那个,其他足迹完整度怎么样?”孟堂问。
“只能勉强辨认。”封洵危说。
“带我去看看。”孟堂从自己徒弟手中接过手电。
封洵危带着孟堂走到了草丛覆盖的区域,伸手拨开了碍事的杂草。
孟堂俯下身,按了下泥土。
不费吹灰之力就陷下去了一块。
孟堂问封洵危:“死者身高体重多少?”
封洵危摊手:“我只是来收拾烂摊子的,这我不知道。”
孟堂脑袋痛,勉强道:“我希望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不要刺激我。”
“事实就是,确实还没出来。”
“咳!”孟堂被口水呛到,骂了一声,“什么鬼,没尸检报告就把我叫过来?!”
“那。那个”小江试探性地举了举手,声音细若蚊子,封洵危却清楚地听到了:“怎么?”
“我,我看过尸体,就,就大概和前辈你这么高不对,矮了一点。”小江紧张地冒汗,“体型很,很瘦,就和我差不多,我体重是七十五公斤”
“身高一米八五,体重75千克左右。”孟堂说。
他拿手指比了比鞋印下陷的深度,啧啧道:“不对。”
“哪里不对?”封洵危问。
“你先正常走几步路。”孟堂说。
封洵危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你看。”孟堂比了比封洵危留下的足迹的深度,“你身高191体重86,下陷的程度大概是06到07厘米。4号足迹下陷的程度已经超过了1厘米,但死者身高体重数值都比你低,这是不可能的。”
“有可能这是凶手留下的?”封洵危问。
“有可能。具体还要等技术部那里将附近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才能证实了。”
孟堂转头问小江:“你既然看见过尸体,大概清楚死因吗?”
“嗯,清,清楚。”小江腰杆腾地竖的笔直,“尸体后脑,有直径五,五厘米的击打伤,身上没,没有其他明显伤口,所以我,我斗胆推断,应该是钝器击打头部致死。”
孟堂叹了口气:“没有尸检报告就没办法通过创口形状推测凶器。这分局办事效率真是……”
封洵危看了眼不远处的南湖,若有所思:“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把凶器投进河里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孟堂说,“但是这种做法有一定的风险,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拿回凶器,一旦出现什么差错就相当于把自己往警察面前送。”
在他们讨论时,小江又折了回来,喘着气说:“前,前辈。”
封洵危探脑问:“又怎么了?”
小江伸手指了指公园入口:“外,外面有一位,一位先生找您。”
封洵危问:“谁?”
“我,我不清楚。”小江回答,“他,他说完要找你这句话之后,就没再理我了。”
封洵危无奈地拍了下脑门:“行吧。老孟就辛苦你大晚上加个班了,我出去找一下那个不清楚的。”
“哦——”孟堂眉眼一弯,八卦心又藏不住了,“不会是女朋友吧?”
“老子母胎单身二十九年。”封洵危笑骂道,“要能找到媳妇就辞职不干了,回家靠媳妇养。”
“没出息。”孟堂呵呵笑着。
封洵危顶着雨朝公园入口走去。
西郊区的路灯比较少,大晚上不打电筒属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好在公园是政府投资建的,周围的路灯瓦数大,够亮,他于是关掉了手电筒。
一个人打着黑伞,站在警戒线边。
尽管路灯够给力,但毕竟是大半夜,有些昏暗,封洵危只能再往前走进了一些去看他。
对方穿着米色的针织衫,衣摆很长,大概到膝盖,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
封洵危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怕把自己捂熟吗?
似乎是心有灵犀,对方知道来了人,把伞往上抬了抬。
封洵危一眼看清了人,随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窒息地说:“你,你”
谅他绞尽脑汁想了无数个可能性都没猜到来的会是那名冤大头医生,念瑜。
念瑜看了他一眼,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
雨淅沥而下,模糊了封洵危的视线。这人总算规矩地戴上了眼镜。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念瑜垂在身侧的左手缠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你来干什么?”封洵危好不容易使自己乱跳的心平复了下来,尽量语气平稳地问。
“路过。”念瑜回答。
“路过?”封洵危眼皮跳了跳,不敢置信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不是,大晚上十点多你千里迢迢跑来西郊区公园散心,我真的很有理由怀疑你是凶手。”
“放心。”念瑜没正眼看封洵危,直视着远处的湖面,“我如果要杀人的话,绝不会用这么粗劣的手法。”
封洵危眉头微蹙:“粗劣的手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念瑜没有回应他。
“你一个人来的?”
念瑜神色不变,说:“我陪朋友来的。”
封洵危直直地看着他。
念瑜见他还是站在这里不出声,只好继续解释:“他电脑主机出问题了,拿来这里修。”
“我不在意这些。”封洵危盯着他,“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清楚我在这里?”
念瑜这才将视线转回他身上。
封洵危:“?”
念瑜觉得自己在和傻子讲话:“你不是站在我面前了吗?”
“……所以你找我只是为了和我唠嗑?”封洵危被念瑜绕得有些晕。
“不。”念瑜说。
封洵危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转头就要走,却被念瑜叫住:“封洵危。”
“干什么。我没有闲工夫陪你聊天。”封洵危很不耐烦地回答。
“这个案子很难办。”念瑜说,“听我一句劝告,封队。如果你们查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最好立刻换个方向。”
“为什么?”封洵危气笑了,“你是警察我是警察?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医生来教我做事了?”
念瑜不置可否。
封洵危不想再和念瑜废话,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念瑜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封洵危离去的背影。
一阵风猝不及防地刮过,改变了雨线的轨迹,念瑜像是捕捉到了某些微小的反常,警觉地看向不远处漆黑的巷口。
似有什么东西反射了月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姗姗来迟的关彻老远招呼念瑜道:“喂——”
念瑜这才像得到了指令的木偶,离开了公园。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巷口已经没了动静。
雨猛然如奔放的野马一样,瓢泼似的盖了下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