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除了恐惧本身,恐怕已经没什么惧怕了
依然固执地选择走楼梯,崔勐光小心地把罗罗托在胸前,像是托着一件十世单传的艺术品,生怕一不小心蹭到楼梯扶手,在楼道转弯的地方走的特别慢,楼道声控灯的光线打在崔勐光惨败的脸上。
罗罗两手无力地垂下来,崔勐光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手臂归拢到位,罗罗像个熟睡的婴孩,在崔勐光的臂弯里沉沉地熟睡,仔细看,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滴,为避免惊扰到怀中的“婴孩”,在楼梯拐弯处,崔勐光会腾出一只手护住罗罗的脑袋。
在经过假山时,崔勐光谨慎地停下来四下观望,副热带高压笼罩着这座城市,空气显得异常闷热,这种时候,还坚持在户外的,可能也都是那些迫不得已的人,就连小区保安都尽量躲在空调屋里不出来,外面少有人走动。
此刻,崔勐光心里非常清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眼下除了恐惧本身,恐怕已经没什么惧怕了。
走出小区,崔勐光本能地进去一个巷道,并尽量选择走不被注意的道路一侧,刚从胡同出来,一辆出租车戛然而至,司机探出脑袋,“喂,哥儿们,哪去呀?”
崔勐光猛然一惊,但很快稳住情绪,瞥过司机一眼,还是直接拉开车门,把罗罗放进后车厢,“莲花小区!”
司机不免好气地问:“这是咋的啦,兄弟?”
崔勐光掩饰性地叹口气,眼睛空洞无物地瞥着窗外,“唉,喝多了。”
还好,出租车司机后面再没有插话。
十八点一刻,火车南站,事发将近两个小时后,崔勐光登上了开往杭州的一列城际火车。
崔勐光头戴大檐帽,几乎可以遮住半张脸面,可能由于时间紧促,崔勐光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裤脚上都还留着点滴的血渍。车厢里的乘客不算多,崔勐光很快找到座位,待喘息甫定,又把帽檐拉低,趴在小桌板上蛰伏着,眼珠儿直直地瞟着窗外,多数乘客都在忙着摆放行李,车厢里乱糟糟的,这跟往常并无二致,这繁乱的环境倒是给了当事人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崔勐光蜷缩在座位上,此刻已看不出他下午时所呈现出的那种内心煎熬,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已差不多消失殆尽,所有的光芒都已退回到眼珠,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火车徐徐驶离站台,崔勐光略微晃动一下脑袋,又长长地嘘出口气,眼皮忽闪了两下。
车速渐快,窗外的路灯逐渐变得模糊,最后连成一片。
这是一趟没有目的地更没有返程期的旅行,离开也就意味着永别,就此永久别离,崔勐光内心再清楚不过。
崔勐光把脑袋架在两只胳膊搭成的支架上,半闭着略显浮肿的眼睛,游移不定的眼神清楚不过地暴露出其跟其他乘客的不同,不过车厢里并没人注意他,里面依然是乱糟糟的,前排座位还有小孩在可劲哭闹,嗓门贼大,感觉是一时半会哄不好的那种,引得有乘客纷纷低声抗议。
崔勐光竟隐隐地希望那哭闹声越大越好,平时感觉让人烦躁的哭闹声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崔勐光注视着窗外,任凭从外面灌进来的风将帽子吹歪。
列车乘务员又不失时机地开始推销起袜子,好像他们一年四季都有卖不完的袜子。
乘务员拎着塑料筐走过来,挨座推销,很快就到了崔勐光边上,“这兄弟也带两包吧,自己穿不过来还可以送人,倍有面子还不贵!”
崔勐光上身保持不动,单纯地摆摆手,头都没动一下,乘务员见状识趣地走开。
火车一路向西,逐日奔驰在辽阔的浙东水乡原野,一座座小城镇转瞬即逝,此时此刻,太阳正在没落,西边的大片云彩犹如层林尽染的红叶,普遍地被镀上一道金边,在月亮出来之前,藏青色的天空竟也点缀起零落的星光,大地尘嚣初定。
火车驶过钱塘大桥,车速减缓,市区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但小伙子完全没心思去观赏,火车停靠杭州站,车厢几乎腾空。再三确认没异常,崔勐光这才跟在队伍最后头下车,不过在地下通道口崔勐光又马上改变了主意。
临近站台有一列即将始发的火车,崔勐光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跟随乘客混上去,他不清楚这趟火车将驶往哪里,中途会停靠哪里,实际上他也不需要知道。
火车很快从杭州站缓缓驶离,车厢满员,崔勐光站在车厢连接处,有乘客来回穿梭走动,崔勐光被裹挟的人流蹭来蹭去,但他毫不在意。
旁边是盥洗室,找准空档,崔勐光会到里面暂避一会,当关上门,闭合上盥洗室门上保险,崔勐光才会靠着门神情有些许放松,眼下也只有这个地方能让漂浮的灵魂得到片刻安歇。
临近午夜,车厢里逐渐变得空荡起来,乘客们大都趴在小桌板上睡觉,睡姿千姿百态,崔勐光找到个没人的位置坐下,伴着铁轨的咔哒声,渐渐远离是非的旋涡,一颗悬浮的心也逐渐落地。
火车奔驰在山区郊野,外面乌漆麻黑没有半点星火,崔勐光没半点睡意,半空的车厢给了他不少安全认同,他坐在座椅上,不断地调整着坐姿,以便让自己僵直的身躯感觉舒服一点;同时又调整着呼吸频率,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最终他自己也不满意,所以又烦躁不安地扶着座椅站起来。
他开始在车厢里踱步,来回的折返运动,最后把自己累的够呛。从表情也看得出,他曾尝试着去努力遗忘,但又不断地被自己否定,逐渐的没了信心,于是干脆到水房去冲脸,至少比上车时的脸色好了那么一丢丢。
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有时刻表,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归途。
回头已不可能,我不确定我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明天我就会死,但至少现在,我还可以隔着玻璃板看到天上的繁星,它们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又是如此的冰冷。
要是从前,我会眺望天上的星河,但现在,大脑里好像有万条虫子在咬噬我的心。
五脏六腑又在隐隐作痛了。
这里,没有人关注我,感觉真好。
火车又停靠一个大站,一批乘客下去,又一批乘客上来,车厢又一度喧嚣,桌面上有乘客落下的报纸,崔勐光不失时机地捡起来,平铺到小桌板上,低头看报也仅是做样子,对周遭的一切,崔勐光不去关注,更没心情去关注。
中途停车间隙,有犯烟瘾的乘客下到站台去吞云吐雾,崔勐光呆呆地坐在窗口,空洞的眼神,瞥着或明或暗的烟头,以及烟头后面那张忽明忽暗的脸,“他们至少是自由的……”
他神情落寞地陷入到沉思,久久地一动不动,像是入定,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许他自个儿也不明白。
火车不时地进出隧道,虽说是盛夏,但吹进来的夜风还是感觉表皮发凉,崔勐光谨慎地将车窗放下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中途又停了几个站,说不定崔勐光刚才有睡过去也不一定,但当小伙子再一次睁开疲惫的双眼时,情况有变得跟刚才不大一样了。
小伙子条件反射地折坐起来,睡意顿消,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就在靠近厢壁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陀螺,崔勐光直起上身,不自主地舒展下压麻的前躯,弯身捡起那只陀螺,握在手里,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崔勐光赶紧去摸背包,那硬硬的还在,拿出来比对一番,崔勐光不禁惊呆,两只陀螺居然一模一样,就连花纹纹路都出奇地一致,只不过新旧程度略有不同,仅此而已。
崔勐光开始认真打量起前后排睡相正酣的乘客,一对民工打扮的夫妻,在隔壁座位上并排趴在桌板上,头跟头靠在一起,视线移到自己座位对面,那是一个穿粉色长袖t恤的女孩,低垂下来的头发几乎完全遮住了脸,随身听耳塞掉了出来,垂在半空中来回摆动,里面还在播放着音乐,很明显,那女孩睡着了。
崔勐光悄无声息地把陀螺放回原处,伴随着铁轨处传来的有规律的咔哒声,他逐渐也开始打起瞌睡,并很快浸入梦乡。
天色微亮,车厢两端开始排起长队,他们无非是争取某个优先权,要么是上厕所,要么是水资源,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在此一时刻,在这个奔驰的车厢里都显得弥足珍贵。
放眼窗外,火车正沿着一条河道行驶,河面并不宽,水面上还漂着一条独木舟,群山笼罩在薄雾之中,山脉看起来很苍翠,景色也好看,这是鱼米之乡特有的景象。
火车又快速驶入一个隧道,车厢里光线瞬间暗下来,实际上,崔勐光耳朵已醒,但他还是闭着眼静静地趴着,任凭空气从耳旁呼啸而过。
耳畔的风呼呼地吹着,小伙子很享受这个过程,在那一刻,他甚至希望可以永远都这样,火车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火车驶出隧道,早晨的第一缕光线播撒进车厢,打在崔勐光半闭着的眼睛上,小伙儿不禁皱皱眉头,又哈欠连天地抬了下腰。
“你好啊,呵呵!”
听起来像是拘谨的问候语,小伙儿扭头一看,粉色t恤女孩正乐呵呵地看着他,“火车开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崔勐光还是保持警惕。
“你到哪儿呀?”女孩接着问。
“嗯——”崔勐光一时语塞,“到终点站。”
崔勐光着实有些心虚,他甚至都答不上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哪个城市,还好她没有接着问下去。
“你可真逗,你在哪儿上的车啊?”
女孩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兔牙,那笑容蛮治愈,崔勐光顿生好感。
她直起身,随手用头绳把凌乱的头发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女孩把头转向窗外,风把前刘海吹到后面,很是妩媚。
“我,杭州上的车。”
崔勐光想有所隐瞒,但脱口而出的话,暴露出他并不善于扯谎。
“哇,可是人间天堂呀,我这次就差点到杭州,不过还是没去成,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来!”女孩话中带有些许遗憾的味道。
崔勐光偷偷打量女孩,皎洁的脸庞,造型感十足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唇,尽管还是一脸倦态,但看起来别具韵味。
女孩捋捋头发摘掉发卡,每一低头,酒红色的长发便垂落下来遮住脸蛋,女孩怀抱双膝,下颌搭在膝盖上,如同看卡通片入神的小孩,太阳光线透过车窗打在她脸上,发际线下方淡淡的一层绒毛,闪耀着淡紫色的光晕。
发觉女孩也在瞧着自己,崔勐光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小伙子也顾不得擦汗,赶紧搪塞一句,“现在,现在交通这么方便,随时随地都可以去杭州玩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
崔勐光腼腆地笑了,这也是他近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容绽放,尽管笑的很是勉强,也让他自昨天以来一直笼罩在脑门上的灰色阴霾消散了许多,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颓废不堪,“咳,我们国家面积大,每个省市都有很好玩的地方,那些景点你一辈子都走不完。”
“对呀,到国外转上一圈,你会发现,要论自然风光,还是我们国家的好!”
“喔,那你到国外去了?”
“其实也不算国外吧。”
“那是去哪儿?”
“过内蒙,一路向北——这是你的吗?”女孩拿起笔记本,“昨晚被我不小心弄湿了。”
“噢,是我的,是我的,”崔勐光急忙出手,几乎是夺下本子,“哪儿湿了?”
嘴上说着不要紧,身体却是很诚实,崔勐光赶紧翻开笔记本查看,见没异常,才把本子收回去。
“我跟你说,我可没看本子里的内容噢,我只是睡觉的时候垫了下。”女孩见到崔勐光的反应,赶紧解释起来。
“咳,”崔勐光极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也没什么。”
“你现在还写日记?可是个不错的习惯,一般人都很难坚持的呐。”相互对视一下,女孩尴尬地笑了。
“瞎写的,就当是练笔,反正也有时间,也不是每天都写。”
“夜里喝水,不小心把喝水杯子碰倒,见你睡了,就没告诉你,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儿,晾干就好。”
“昨晚我睡得沉,途中停过多少站我都不知道。”女孩淡然一笑。
“啊,是啊,”崔勐光的神情逐渐放松,“可能是太累了,你是哪儿上的车?”
“衢州。”
“喔,对了,这是你的东西吗?”崔勐光从座位底下捡起那只陀螺。
“是我的呀,不过,我明明是放在包里的……”女孩一脸诧异地接过陀螺,“谢谢你啊,这是我在北京买的。”
“跟我的一模一样。”崔勐光也从包里掏出自己那只陀螺。
“咿呀,真的呢,真是一模一样,你也是在北京买的?”
“不,我这是朋友送的。”
“嗨,还真是有意思,一路上我遇到过许多非常巧合的事情,没想到在火车上还能见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陀螺,它俩看起来真像是孪生姐妹,哈,这也真是太巧了吧,”女孩有点兴奋,主动伸出手,“我叫闽渝,福建跟重庆的简称合在一起就是我的名字,你叫我小渝吧。”
“哦,你好,小渝!”崔勐光下意识地跟女孩握了下手,“你的名字听起来有点特别。”
“因为我爸是厦门人,但我妈是在重庆生的我,所以才给我起这个名字,那你叫啥呀?”闽渝详细地做出解释。
“我——”崔勐光一下子怔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闽渝咯咯地笑了,“你们男孩子也怕别人知道名字吗?”
崔勐光不好意思地摸着耳朵笑了,借以掩饰那种难言的尴尬,“也不是,只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叫——金子光!”
崔勐光临时捏造了“金子光”这个名字。
“金子光,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是不是这个意思?”
崔勐光难为情地点点头,耳根到脖颈都红了,“就是吧。”
“‘就是吧?’嘿嘿,我看你回答的好勉强噢,真是太可爱了吧。”
崔勐光这时更加窘迫,“也不是。”
“那我就叫你金子,你看行不行?”闽渝嘿嘿笑着。
崔勐光难为情地点点头,主动问起闽渝,“你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吗?”
“我爸以前做船员,半年才能见他一回,现在他又做了船长,我要一年多才能见上一面,姥姥年纪大了,又没有人管我,我就喜欢上了一个人旅行。”
“那你妈呢?”
“走了,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不提她!”
闽渝脸色有变,崔勐光也捕捉到了那种微妙的情绪反应,看得出,闽渝对提及她妈这话题很是抵触,于是崔勐光主动选择了回避,“哦,那好吧!”
“也没什么,我每年都会出来,要么是夏天,要么是冬天。”
“你都是一个人出来玩?”
闽渝点点头,“我十四岁就单独到过拉萨,我早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一次也不纯粹是旅行,我到北京参加音乐学院的考试,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来,我就动身去了蒙古……”
“哇,咋跑那么远,印象中蒙古——是非常荒凉的地方。”
“因为我喜欢历史呀,我地理知识学的也凑合,我对历史课本中出现的地名都感兴趣,找不到旅伴,就只好一个人去咯,那儿何止是荒凉,几乎就几百公里都看不到个人。”
崔勐光由衷地点点头,“你一个人跑那么远,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不管是汉族还是蒙古族的朋友,他们都说我是疯了,他们也许说对了,那么我就要证明一下,哼,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又回来了嘛,看他们谁还敢小瞧我!”
崔勐光开始惊讶对面这个女生独特而非凡的旅行经历,“你不像是个女孩子,你比男孩子的心都野,男孩子都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独闯天涯的。”
崔勐光勉强地笑了,盘桓在眉宇之间的结也终于舒展开来。
“我所有的朋友都惊讶,一个女孩敢单独闯外蒙,他们为了阻止我,轮流给我洗脑,讲了一大堆蒙古人对中国人不友好的案例,那些网上随便搜搜就能看到,一点都不稀奇,不过最终我还是去了,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哈哈,厉害吧。”
讲起有关旅行的经历,闽渝变得异常兴奋。
“到处都是草原,还有成群的牛羊,是这样的吗?”
“哪里呢,别以为蒙古到处都是草原,其实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北方沙尘暴起源地主要就是蒙古,穿越内蒙大草原,几乎就没见过高过小腿的草,来到外蒙,几乎就没长什么草,什么成群的牛呀羊呀,骑马的汉子呀,那都是传说,反正我是压根儿没看到!”
“史书里说蒙古是苦寒之地,看来不假。”
“你能猜到蒙古首都会是什么样子?”
崔勐光沉思一会,摇摇头,“想象不出,跟北方城市差不多吧。”
闽渝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不友好,是真的更像,更像小县城,还是中西部的那种,你都想不到的吧。”
崔勐光瞪大眼睛,“不太会吧,毕竟是一个国家的首都,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闽渝肯定地点点头,“你可以上网搜资料,真的没法比,而且饮食也很奇葩,不是土豆胡萝卜拌冷饭,就是土豆胡萝卜拌冷面,我整整瘦了七斤,刚好一天一斤,哈哈!”
闽渝大笑不止,引得其他乘客纷纷侧目,“不过也不全都一无是处,也有好玩的地方。”
正聊着,喇叭里传出到站通告:旅客朋友,列车运行前方是株洲站,停车五分,下车的旅客,请按先后顺序下车,不要拥挤。
“到了株洲,离终点站不远了吧?”
“远着呢,差不多还得一天,到了成都,恐怕骨头都散架咯。”闽渝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没买到卧铺?”
“昨天晚上,我是接到我哥的电话才临时决定回去的,我哥身体不好,我原本打算还要去杭州玩。”
“哦,你哥?”
“嗯,不是亲哥,大我十几岁,是我姥姥家的邻居,也是我的启蒙老师,现在还在教我,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
“噢,那关系应该很好。”
闽渝谈兴甚浓,“是呀,比亲哥都亲,不过我都叫他李老师,他在我们当地的寨子里当老师。”
“寨子?”崔勐光对“寨子”这个词来了兴致。
“少数民族的那种村寨。”
“那你也是少数民族?”
“在我们当地,汉族才是少数民族,不过我可是正宗的汉族,呵呵。”
崔勐光也跟着笑了。
火车停靠株洲站,车厢里一阵骚动,到站乘客打点行李,车厢里乱成一片,闽渝站起来,指着货架,“帮我把那个匣子取下来。”
“好的!”崔勐光起身将一个狭长的木匣拿下来。
“小心!”闽渝接过木匣,宝贝似地抱在怀里。
“什么东西?”崔勐光好奇地问。
“二胡,我的宝贝。”闽渝腾出手,摆出拉二胡的造型。
“噢,你到北京就是考这个?”
“对啊,我报考了宋老师的专业,不过我可能考不上。”
“你没发挥好?”
“我个人感觉还好,但还是有黑幕,幕后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黑幕?”
“唉,说了你也不懂,就是潜规则——那种东西,非常让人讨厌。”
“喔,我明白了,你真考不上那怎么办?我看你也没有不开心。”
“我之所以四处游玩就是为了找开心,人只能活一辈子,为什么不开心呢?”
崔勐光点头称是,“也是的!”
“不过,我看你就好忧郁,好像内心藏着天大的秘密,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像是走投无路一样,哈哈!”
“没,哪有什么秘密!”崔勐光大惊失色,“我,我只是不善于表达,并不代表就忧郁啥的,脸色不好,可能是没休息好。”
“你还不承认呢,你看你,脸色又不一样了,哈哈。”
闽渝指着崔勐光的脸蛋大笑,小伙子显得更加窘迫,脸色真是青一块红一块的。
火车在山野间奔驰,满目的青翠,清爽空气透过车窗扑面而来,层峦叠嶂的群山显得无比苍劲,崔勐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群山,又开始发起呆来。